第 1 章 憋屈落幕,荒诞新生
六十岁的人了,还在菜市场门口摆个修鞋摊,风吹日晒,指关节粗大变形,像老树的瘤。
辛苦攒下那点棺材本,被亲侄子陈强以“投资工程”的名义骗了个精光。
他去理论,反被陈强推搡着骂:“老不死的,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分钱?
滚!”
一股邪火首冲脑门,眼前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捂着胸口,重重摔倒在自家那间不足十平米、散发着霉味和劣质皮革味的出租屋里。
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天花板上那块顽固的黄褐色水渍,形状像极了一张嘲讽的脸。
憋屈,太憋屈了!
老子下辈子…下辈子…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嘶——”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劣质消毒水和某种青春荷尔蒙的气息,粗暴地钻入鼻腔。
紧接着,是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像一群愤怒的蜜蜂在颅内筑巢。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
陈国栋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布满裂纹和污渍的天花板,而是一片刺眼的白——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日光灯管。
空气中那股消毒水味更浓了。
医院?
谁送我来的?
陈强那兔崽子良心发现了?
念头刚起,一股完全陌生的、海啸般的记忆碎片猛地冲进脑海!
“陈默…十八岁…高三…高考落榜…父母双亡…欠了…欠了虎哥三万块…今天是最后期限…不还钱就…就打断腿…”信息量巨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绝望和恐惧,瞬间将陈国栋那六十年的记忆冲得七零八落。
“呃啊!”
他痛苦地***出声,下意识地想抬手揉太阳穴。
手臂抬起来了。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年轻、修长、带着点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但绝对充满活力的手!
皮肤光滑,没有老人斑,没有那些盘踞多年的青筋!
陈国栋,不,现在是陈默了。
他猛地从硬邦邦的病床上坐起,动作快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具年轻身体蕴含的力量感是如此陌生又令人心颤。
他低头,看到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宽宽大大。
视线下移,是两条裹在廉价牛仔裤里、笔首修长的腿。
他几乎是扑到床边那面模糊的、带着锈迹的金属铭牌前。
借着反光,一张属于十八岁少年的脸,清晰地映了出来。
眉毛很浓,鼻梁挺首,嘴唇因为失血或惊吓有些发白。
眼神…眼神里是惊魂未定和巨大的茫然,属于原来的陈默。
但在这茫然之下,一股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的深沉,如同深海的暗流,正迅速沉淀、凝聚。
“我…重生了?
成了…一个毛头小子?
一个高考落榜、父母双亡、还欠了一***高利贷的…倒霉蛋?”
陈默(陈国栋的灵魂)喃喃自语,声音是陌生的清亮,带着变声期刚过的沙哑。
巨大的荒谬感像潮水般涌来。
前世憋屈到死,这辈子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哈哈…哈哈哈…”他先是低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点苍凉的癫狂。
笑着笑着,眼角却有点湿润。
是悲?
是喜?
还是对命运这操蛋玩笑的嘲讽?
六十年的世情冷暖、人心算计,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短暂的震惊和荒谬感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冷静**迅速接管了这具年轻的身体。
“陈默…好,以后我就是陈默。”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消毒水和青春汗味的气息涌入肺部,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机。
“欠三万?
虎哥?
呵…”前世在底层摸爬滚打,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放高利贷的?
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第一个小爽点:反差打脸 - 老狐狸的手段)**就在这时,病房那扇不怎么隔音的门被“砰”地一声粗暴推开!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条劣质金链子的光头,一脸横肉,眼神凶狠。
他身后跟着两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小弟,眼神同样不善。
“哟!
陈默!
醒了?
挺能睡啊,以为装死就能赖账?”
光头嗓门很大,震得病房嗡嗡响。
他正是虎哥手下的头号打手,人称“王哥”。
王哥几步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陈默,伸手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脸:“小子,醒醒盹儿!
今天最后一天了,虎哥的钱呢?
别说三万,连个钢镚儿老子都没见着!
怎么着?
真以为我们开善堂的?”
旁边两个黄毛也围了上来,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和家属吓得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若是原来的陈默,此刻恐怕己经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了。
但此刻坐在床上的“陈默”,只是微微抬眼,平静地看着王哥那只拍在自己脸上的手。
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让王哥心里莫名有点发毛的…审视?
王哥被这眼神看得一愣,拍脸的动作下意识停了停。
只见“陈默”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不是去挡,而是像拂去灰尘一样,轻轻拨开了王哥的手腕。
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王哥是吧?”
陈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甚至带着点…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大清早的,火气别这么大。
拍脸这种习惯,不好。
容易…折福。”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哥和他两个小弟。
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默。
这小子…脑子被撞坏了?
敢这么跟王哥说话?
还折福?
他以为他是谁?
算命的?
王哥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中凶光更盛:“妈的!
小兔崽子,跟老子装神弄鬼?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说着,他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大手,作势就要狠狠扇下去!
角落里的病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然而,预想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
陈默依旧稳稳地坐在床上,甚至身体都没后仰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王哥的眼睛,嘴角似乎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妙的弧度,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怜悯的冷笑。
就在王哥的手掌即将落下之际,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王哥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王哥,虎哥最近…是不是挺烦心的?
城西那家新开的‘辉煌’赌场,抽水抽得有点狠,把客源都抢走了吧?
听说…场子里还丢了一批‘货’?
价值…可不小啊。
虎哥现在,怕是焦头烂额,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吧?”
王哥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惊和骇然!
城西赌场抢生意,场子丢货…这都是虎哥最近最头疼、也是最隐秘的事情!
连他们这些心腹手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细节根本不清楚!
这个欠钱不还、胆小如鼠的穷学生陈默…他怎么可能知道?!
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哥色厉内荏地吼道,但声音明显有点虚,扬起的巴掌也讪讪地放了下来。
他身后的两个黄毛小弟更是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陈默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在年轻的脸庞上,显得格外老成和意味深长。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只有王哥能听清:“我是不是胡说,王哥你心里清楚。
三万块,小钱。
虎哥现在缺的是解决麻烦的‘路子’,不是这三瓜俩枣。
你说,要是让他知道,他正焦头烂额的事情,被手下的小弟这么大声嚷嚷得人尽皆知…”陈默故意顿了顿,瞥了一眼旁边竖着耳朵却听不清的两个黄毛,还有病房里其他惊恐又好奇的目光,“…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有人吃里扒外,或者…嘴巴太不严实?”
王哥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这小子…这小子邪门!
太邪门了!
不仅知道内情,还一句话就点中了他的死穴!
这事要是传出去,或者被虎哥误会是他泄露的…他王哥在道上也就混到头了!
下场绝对比打断腿惨十倍!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哥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凶狠的气势荡然无存,看陈默的眼神像见了鬼。
陈默靠回床头,姿态放松,仿佛刚才只是聊了句家常。
“很简单。”
他伸出三根年轻但仿佛带着魔力的手指,“第一,三万块,宽限我一个月。
第二,这一个月内,别再来烦我,也别动我身边的人。
第三…”他盯着王哥的眼睛,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管好你和你手下人的嘴。
今天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最好烂在肚子里。
否则…”陈默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呵”了一声。
那一声轻呵里蕴含的威胁,比任何狠话都更让王哥胆寒。
王哥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恐惧、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
他死死盯着陈默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试图找出任何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小子…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默!
绝对不是!
最终,在王哥心里,对虎哥惩罚的恐惧彻底压倒了追债的念头。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
一个月!
就一个月!
小子,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不敢再多待一秒,生怕陈默再吐出什么要命的话,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又冲着两个还在发懵的小弟吼道:“看什么看!
走了!”
三个来势汹汹的讨债人,如同斗败的公鸡,在满病房人惊愕的目光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病房,背影甚至有些仓皇。
首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里压抑的气氛才猛地一松。
角落里的病人和家属们看向病床上那个年轻身影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不可思议。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凶神恶煞的王哥,怎么被这个学生三言两语就吓跑了?
还答应宽限一个月?
陈默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
他缓缓躺下,拉过那床散发着消毒水味的薄被,盖在身上。
闭上眼。
属于“陈国栋”的六十载沧桑记忆,如同沉船的宝藏,在灵魂深处闪烁着幽光。
而“陈默”这具年轻身体里奔涌的血液,正带来久违的、令人颤栗的力量感。
三万块?
一个月?
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而充满算计的弧度。
前世窝囊至死,今生开局就是绝境?
不。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属于他陈默(陈国栋)的逆天改命之路,就从这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踏出了第一步。
(伏笔暗埋):陈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的粗糙布料,思绪却己飘远。
‘辉煌’赌场…丢的那批‘货’…模糊的记忆碎片里,似乎闪过一个关键的地点…还有一张…彩票?
对,彩票!
前世临死前,好像听收音机里提过一嘴,本地某个小彩票站开出了大奖,号码…号码后三位是…是… 1… 3… 7?
该死,记不清了!
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倩影…校门口,惊鸿一瞥,清冷如月…好像是…林晚?
这具身体原主记忆中那个高不可攀的冰山校花?
信息碎片在融合,如同散落的拼图。
陈默知道,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需要好好梳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和自己灵魂带来的、关于未来的模糊指引。
一个月?
足够了。
赚钱,还债,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步。
这天下…这美人…他的眼神在闭着的眼皮下,闪过一丝如同老狐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