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翻身跃上横梁，下方银甲卫的枪尖扫过她垂落的发梢。
谢无咎的团子形态扒在她肩头，短手揪紧衣领尖叫：“往左！
左边有通风口！”
“闭嘴。”
她反手掷出半截铁链，链身裹着冰晶刺入追兵咽喉。
血雾喷溅的刹那，却邪剑感应到杀意，锈迹斑斑的剑锋竟自主出鞘，将最近三名守卫拦腰斩断。
团子吓得捂住眼睛：“你杀人怎么比堕仙还疯？”
“清心丹教的。”
云昭踹开通风口栅栏，腥风裹着***的丹药味扑面而来。
下方是悬境修士服用清心丹的祭坛——三千白玉阶盘旋如蛇骨，每级台阶上都跪着修士，他们脖颈的锁情纹在月光下泛着死寂的金光。
墨九的千机雷倒计时还剩三十息。
祭坛中央矗立着十丈高的丹炉，炉身刻满扭曲的锁情纹。
炉盖每开启一次，便有数百枚清心丹飞射而出，精准落入每位修士掌心。
云昭看见他们麻木地吞下丹药，喉结滚动时，锁情纹如活物般蠕动，将最后一丝情绪绞碎。
“每月初七的‘净心典仪’。”
团子声音发冷，“云巅的老把戏了。”
云昭的视线扫过人群，突然僵住——某个修士吞丹时，锁骨处的锁情纹裂开细缝，露出皮下冰晶脉络。
与青铜棺中女童的形态如出一辙。
“当啷！”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云昭将千机雷掷向丹炉。
墨九的机关造物果然没让她失望，雷球触地的刹那，三千道银丝从核心爆射而出，精准缠住每个修士的锁情纹！
“跑！”
团子扯着她耳垂嘶吼。
爆炸声与丹炉崩塌的轰鸣同时炸响。
清心丹的残渣混着修士的惨叫升腾成血雾，云昭借烟尘掩护俯冲而下，却邪剑劈开拦路的银甲卫，剑锋所过之处，锁情纹尽数崩裂！
“逆贼休走！”
掌刑使的冰龙撞破穹顶，龙息所过之处，白玉阶冻成冰渣。
云昭旋身避开龙爪，却邪剑顺势刺入龙腹，剑身却传来诡异的滞涩感——冰龙体内竟嵌着无数记忆水晶，每个晶球都映着她剿灭叛党的画面。
“你的罪证，”掌刑使立于龙首，指尖捏碎一枚水晶，“够你死上千次。”
水晶碎片化为利刃袭来。
云昭挥剑格挡，却发现每一片都带着清心丹的香气，吸入肺腑的瞬间，锁情纹的荆棘突然暴长！
“屏息！”
团子突然窜到她鼻尖，小手死死捂住她口鼻，“这是情绪毒素！”
迟了。
云昭的视野开始扭曲，祭坛化作记忆中的孤儿院废墟。
火海中，戴青铜面具的女人缓缓转身，手中却邪剑滴着谢无咎的血：“弑神者，你逃不掉的……”现实与幻境重叠，冰龙的利爪己至眉心！
“铮——”金铁交鸣声震碎幻象。
云昭猛地睁眼，却见团子不知何时恢复了成年体形态——白发染血，鲛绡蒙眼，徒手攥住了冰龙爪尖！
“看好了。”
谢无咎的声音冷如寒铁，“七情剑诀第二式——哀破九霄！”
他指尖在却邪剑身一抹，剑锋竟淌出冰蓝色的泪。
剑气横扫的刹那，整座祭坛响起万千冤魂的恸哭，冰龙在哀鸣中碎成齑粉。
掌刑使喷血坠地，手中记忆水晶尽数龟裂。
云昭的锁情纹突然剧痛——那些哭声里，有她亲手斩杀过的叛党，有被清心丹毒杀的修士，还有……谢无咎被铁链贯穿时的闷哼。
“你……”她按住心口。
谢无咎的成年体开始透明化，他反手将剑柄塞回她掌心：“这招透支灵力……剩下的路，自己爬。”
团子形态“噗”地掉进她衣襟，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秽土黑市的入口藏在悬境最底层的排污口。
云昭劈开锈蚀的铁栅栏时，腐臭的污水己漫到腰际。
团子捏着鼻子缩在她领口，蔫巴巴地嘟囔：“早知要钻阴沟，不如让墨九炸死算了……”“闭嘴。”
她挥剑斩断最后一道符咒，前方豁然开朗——倒悬的灯笼映出血色光影，石板路上刻满记忆交易的黑话。
几个戴哭笑面具的商贩蹲在街角，正用匕首剜取顾客的眼球：“新鲜的恐惧记忆，换三斤灵气……”巫盏的药庐就在街尾。
云昭踹开门的瞬间，七把淬毒银针抵住她咽喉。
半面骷髅的少年从药柜后抬头，绷带缠裹的手指捏着只挣扎的蛊虫：“比预定时间晚了两刻钟。”
“路上杀了条龙。”
她将团子扔到药案上。
巫盏的骷髅面颊抽搐一下，美人面却绽开笑意：“剑灵垂危，痛觉同步……有趣。”
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三百道蛊虫咬噬的旧痕，“治疗费，我要你昨夜吞噬的记忆。”
蛊虫钻入团子心口的刹那，云昭的锁情纹骤然紧缩。
她看见谢无咎在诛仙台上被剥去神格，看见巫盏的妹妹在实验室惨叫，最后是墨九跪在云巅神裔脚下，亲手将自爆符咒植入自己脊椎……“停手！”
她掐住巫盏手腕。
少年歪头，蛊虫从美人面的眼眶钻出：“痛觉共享而己……你慌什么？”
药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透过窗缝，云昭看见上百名银甲卫正在挨家搜查，他们脖颈的锁情纹泛着异常的血光，瞳孔涣散如提线木偶。
“清心丹的傀儡兵。”
巫盏漫不经心地碾碎一只蛊虫，“杀不完的，除非……”“除非找到制药工坊。”
团子突然诈尸般跳起来，“我知道地方！
西南三十里，哭魂林！”
云昭的剑锋横在他脖颈：“你早该想到的。”
团子踹开剑尖，气鼓鼓地叉腰：“五百年前那儿是神族猎场，现在……大概是地狱吧。”
哭魂林的树是倒着长的。
根系***在夜空中吸食月光，树干则深扎地底，树皮上布满人脸的轮廓。
云昭踩断枯枝时，那些脸孔突然齐声哀嚎，震得却邪剑嗡鸣不止。
“闭嘴！
闭嘴！”
团子捂着耳朵缩在她兜帽里，“这破地方的怨气比谢无咎的情债还重！”
巫盏走在最前方，蛊虫开路烧出一条焦黑小径。
他忽然蹲下身，白骨指尖戳了戳地面：“新鲜的清心丹残渣……还有血。”
血迹蜿蜒至林间木屋。
推开门的瞬间，云昭的溯光链自主护主——屋内吊着三十具尸体，每具的额间都嵌着冰晶碎屑，脖颈锁情纹被利器生生剜去。
“这是……”巫盏的蛊虫钻入尸体耳孔，“记忆被抽空了，手法比云巅还利落。”
团子突然发抖：“屏息！
有东西醒了！”
地底传来锁链拖动的闷响。
整座木屋的地板轰然塌陷，三人坠入深坑的刹那，云昭看见坑底堆着上万枚清心丹，丹丸中央……蜷缩着一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尸体。
坑底尸体的眼皮突然颤动，冰晶碎屑从七窍涌出，在空中凝成云昭的脸。
巫盏的蛊虫集体暴毙，谢无咎的团子形态炸成刺猬：“是记忆镜像！
闭眼！”
云昭的锁情纹却不受控地亮起——她与尸体同时抬手，却邪剑与冰晶刃抵住彼此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