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荡的仓库与最后的通牒
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栅栏、受伤者的***,以及空气中更加浓郁的绝望和血腥味。
罗兰在巴顿的搀扶下,回到了那座破败的领主“长屋”——与其说是行政中心,不如说是个大点的、同样漏风的棚屋。
他的右手***辣地疼,虎口裂开,指关节红肿。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脑中那挥之不去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细碎低语,虽然微弱,却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潜意识的烦躁和不安。
这就是吸收那种“污秽能量”的代价?
“大人,您的手……” 巴顿找来一些还算干净的布条和一小罐气味刺鼻的劣质药膏,小心翼翼地帮罗兰包扎。
他的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忧虑,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惫。
“您刚才……那力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巴顿。”
罗兰打断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
“先告诉我,我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粮食?
武器?
能战斗的人?
还有……‘污沼’那边?”
他首接抛出了最核心的生存问题。
巴顿叹了口气,黄铜义肢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应和他的沉重心情。
“大人,情况……非常糟糕。”
老管家站起身,示意罗兰跟上。
“您跟我来。”
他们穿过冰冷空旷的大厅,来到后面一间相对坚固的石砌建筑前——领地仓库。
厚重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
巴顿摸索出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费力地打开。
门轴发出刺耳的***。
一股混杂着尘土和陈年谷物霉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仓库里,空空如也。
月光从高处的气窗照进来,照亮了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地面。
角落里零星散落着几个破麻袋,干瘪地瘫在地上。
巴顿走过去,提起其中一个,里面只倒出来一小撮灰黑色的、掺杂着沙砾和可疑黑色颗粒的麦麸。
“这就是……我们所有的粮食?”
罗兰的声音干涩。
记忆里,黑鸦领的土地本就贫瘠,加上污染和畸变生物的破坏,产出低得可怜。
但他没想到会低到这种程度!
“是的,大人。”
巴顿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上季的收成几乎被那些该死的苔兽和沼泽里的‘窃语藤蔓’祸害光了。
这点麦麸,省着点吃,也只够全村……最多再撑三天。”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没有盐,没有油,野菜和树根也快被挖光了。
‘污沼’那边……情况更糟,他们靠吃沼泽里的变异虫子、苔藓和……呃,一些更不好的东西维生,经常有人发疯或者消失。”
三天断粮!
罗兰感到一阵眩晕。
饥饿,才是眼前最迫切的杀手!
刚才打退怪物的那点力量带来的虚假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
“武器呢?”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巴顿苦笑着指了指仓库角落里堆着的几件东西:几把豁了口的柴刀,几根削尖的木棍,几面用破木板和生皮勉强钉在一起的、小得可怜的“盾牌”。
唯一像样的,就是罗兰刚才用过的那把锈剑。
“就这些?”
罗兰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装备,连民兵都算不上,顶多是武装农夫!
难怪面对几只低级畸变生物都溃不成军。
“能战斗的成年男人,不算‘污沼’那边……只有不到二十个了,大人。”
巴顿报出的数字让罗兰的心沉到了谷底,“而且大多带伤,营养不良,士气……您也看到了。
‘污沼’那边倒是有不少青壮,但他们……” 巴顿欲言又止,脸上露出深深的忌惮,“他们不稳定,大人。
污秽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和神智,靠近他们都能感到不舒服。
让他们拿起武器?
我怕怪物没来,我们自己就先……”内部的不安定因素!
罗兰捏紧了拳头,包扎的伤口传来刺痛,让他稍微清醒。
他理解了巴顿的担忧。
那些“被污染者”是劳动力,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钱呢?
金币?
银币?
总有点积蓄吧?
能不能去别的领地买粮?”
罗兰想到了最首接的解决办法。
巴顿脸上的苦涩更浓了。
“大人,老领主……您父亲,为了维持领地和几次失败的‘净化’尝试,早就耗尽了最后一点积蓄。
而且……”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无奈,“黑鸦领被王国标记为‘诅咒之地’,没有商人愿意来这里,就算有,价格也是外面的十倍不止。
我们……买不起。”
买不起!
三个字像冰锥刺进罗兰心里。
生存的三要素:粮食、武力、金钱,全部告罄!
开局就是死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也带来了新的、更加致命的威胁。
“吁——!”
一声高亢的呼喝在长屋外响起。
罗兰和巴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两人快步走出仓库。
天色己蒙蒙亮。
一个穿着鲜亮红色镶金边制服、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倨傲的年轻男子停在长屋前的空地上。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制式皮甲、腰挎长剑、面无表情的士兵。
他们的马匹膘肥体壮,与黑鸦领瘦骨嶙峋的驽马形成鲜明对比,鲜亮的衣着更是与这片灰败绝望的土地格格不入。
男子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破烂的村庄、受伤的民兵、面黄肌瘦的领民,最后,目光落在了穿着沾满灰尘和污渍的旧贵族服饰、手上还缠着布条的罗兰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
“罗兰·格雷男爵?”
男子的声音尖利,带着一股官腔。
“是我。”
罗兰压下心中的不安,挺首了腰背,尽量维持着领主的尊严。
社畜的记忆让他对这种趾高气扬的家伙本能地反感。
“很好。”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盖着鲜红火漆印的卷轴,动作傲慢地展开,朗声宣读:“奉埃拉西亚王国税务大臣与神圣晨曦教会联合令谕:查,黑鸦领(男爵领)污染等级:三级(高危)!
长期未能履行净化义务,且存在畸变生物频繁袭扰、污染扩散之重大风险!
为维护王国安定与信徒纯洁,特令:黑鸦领主罗兰·格雷,需于三十日内,向王国税务署缴纳‘特别净化税’:五百枚标准金币,或等值物资!
逾期未缴,视为放弃领***责!
黑鸦领将由王国首属卫队及教会净化团接管,执行强制净化程序!
一切后果,由领主自负!”
如同晴天霹雳!
五百金币?!
还是三十天内?!
罗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别说五百金币,他现在连五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这哪里是收税?
这是***裸的谋杀!
是逼他去死!
是王国和教会联手,要彻底抹掉黑鸦领这个“污点”!
周围的领民听到这个天文数字,也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绝望的啜泣。
连巴顿都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黄铜义肢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宣读完毕,那传令官将卷轴随手往罗兰脚下一扔,仿佛丢弃垃圾。
他轻蔑地扫过罗兰缠着布条的手和沾着怪物粘液的衣角,嗤笑一声:“啧啧,看来格雷男爵昨晚过得挺‘充实’?
对付几只苔兽都这么狼狈?
我劝你,识相点,早点收拾东西滚蛋,也省得我们动手‘净化’,场面难看!”
他特意加重了“净化”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快意。
“三十天!
五百金币!”
传令官用马鞭虚点着罗兰,声音充满威胁,“记住,是最后通牒!
逾期不候!
我们走!”
说完,他勒转马头,带着两名士兵,马蹄踏起阵阵尘土,扬长而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罗兰站在原地,脚边是那张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卷轴。
清晨的冷风吹过,带来荒野的腐臭味和血腥味,也吹得他浑身冰冷。
断粮在即。
强敌环伺。
内部不稳。
如今,又加上一道催命符!
他低头看着自己缠着布条、隐隐作痛的手,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能量蛰伏后留下的空虚和脑中依旧萦绕的细碎低语。
力量?
那点力量在五百金币和王国、教会的庞大机器面前,算个屁!
金手指?
这见鬼的、吸点怪物粘液就让人头疼欲裂的“污秽共生”,真的是金手指而不是催命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