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言
作者: He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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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12 11:13:12
我叫宁瑜,我不知道我是谁,亦不知道我的来处与归处。
他们把我这种情况叫做“无根基之人”。
我感到不解,但我想不了这么多了,真相是渺远的,而现在——此时此刻,我只想活下去。
仅此而己。
七月的闷热,咸咸地挂在金陵的檐上。
这里是南夏朝的都城,车马喧闹,万商云集,楼阁烟霞般鳞次栉比,绵延不绝。
但在百姓眼中的金陵却并非如此。
这里鱼龙混杂、贵贱分明、繁华背后的腐臭与清香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每一个呼吸的人。
而在一张不起眼的篷布下,有一位身着麻布的少年沉沉地卧在那里,垂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仿佛是上一秒,亦或是上个月。
“嗯?
这是……乞丐?
但乞丐不是应该待在并耕么?”路过的行人挠挠头。
并耕乃是农家的核心根据地,它专门收容下九流的一些走投无路之人,以保证其至少不被饿死。
“但怎么会晕在这里呢?”
“看这样子,像是活不长啦。”
一位壮汉走上前去附身而下甩了甩少年秸秆般的手“瞧这瘦的。
估摸着像是被饿昏头了。”
紧接着,只见那位壮汉扯了扯少年的衣服,像在摸索什么……“喂!
人家落到这步田地,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吧。
你缺乞丐的钱?”
另一位路人连忙近身抓住他的手,随即说到“再者,欺负了乞丐,你就不怕许相找你麻烦吗?!”
那壮汉撇了撇嘴,本欲起身辩解,闻听此言,便又讪讪一笑,退到一边去了。
眼见人越来越多,而大家都又心照不宣的站着,围着。
独独的,既不向前也不退后,只是看。
一个衣服满是破洞的少年,脸上灰扑扑的挂着不知是土还是痂,头发干枯草似地散乱分布着。
就这样一个乞丐有什么好看的呢?
但人们就是要看。
此时人群中一道声音传来“许相来了!”。
声音刚一落地,人群便像被拨动了一般,一瞬间哗然又寂静,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
而道路中间却只显一人,身着浅灰长衫,头戴简朴的折巾,腰间悬着一柄未出鞘的佩剑,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目光淡淡,像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可言。
而在他深深地打探起少年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那少年的胸间闪烁着一抹亮光。
那抹光极淡,若有若无,仿佛一种来自于远古的回响。
“嗯?
这是……”许相微眯着眼,欲要看个清楚。
起初他以为只是普通的乞丐,本欲简单将其带回并耕,但现在看来事情却并不简单啊。
许相摇了摇头,连忙运转起功法,上前一探。
“这是……这是转世成功了?!”
许相的内心激动不己,但为了不让周围的路人有所察觉,他只得硬生生将那激动的心气憋在心里。
许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异,回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怒然道:“还看?
看什么看!
全都散了!”
话音刚落,人群便一哄而散了。
随后他弯腰将宁瑜从地上抱起,虽是少年之身,却如一具轻若无物的空壳。
许相微微蹙眉,心中己有一丝不安:“虽说是转世,但怎地会如此虚弱呢。”
“哎”,许相长叹一口气。
“也罢,先带回去安顿下来吧。”
少年似睡非睡,脑中一阵恍惚。
仿佛进入一片朦胧的光幕之中,他的恍若听到阵阵风铃,似又听到声声呼唤:“宁瑜……回家……回家……”宁瑜猛然睁眼,翻身而起,一把抓在一旁的土墙之上,大口喘着粗气。
环顾西周,宁瑜发现自己躺在某个地窖里,昏黄的油灯将墙角拉成长长的阴影。
几张粗糙的草席上,黑色而细微的虫豸悠悠地爬着,并不为宁瑜有丝毫影响。
许相站在门口,眉目沉凝地看他:“小子,你醒了。”
“这里是哪?”
宁瑜的头隐隐作痛,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缓过神来。
“这里是我在并耕修行的密室,虽然破败了些,但胜在安全。”
许相顿了顿,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宁瑜木然地看着他,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愣着做什么。”
许相感到不解,难道是脑子坏了?
他顺手从旁边扯来一张短凳坐到宁瑜身前“问你话呢?
你可还记得什么?
哪方人氏,可有名姓?”
宁瑜呆呆地看向他,一边蹙眉像是在努力地回忆些什么,但终于摇了摇头,答道“忘了,我单记得我的姓名……我叫宁瑜。”
完了。
许相心中暗道不妙。
既无来处也必无归处,只单单一个姓名留着,这可不妙啊。
他内心不敢确定,接着问道“那……你可还有亲人在世?”
“并无”这次宁瑜倒是答得很快。
而一旁的许相就不淡定了。
这是无根基之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
身为他的转世怎么可能是无根基之人呢?
这是不可能的,除非……这是他自己的安排,但他又为什么要这般安排呢……许相沉思良久。
随后抬头,盯着宁瑜,目光微微沉下:“好罢,既然你不记得,那我便不再问。
可你若想活下去,总得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丢在宁瑜面前:“这是我农家本源功法,名曰《神农》,你先看看能不能练。
否则,就凭借你这副身子,估计连明日的饭都吃不上。”
“对了”许相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来,“以后,你就叫我许叔吧。”
宁瑜点点头,拾起那册子,轻轻翻开,只见那粗糙而泛黄的书页之下,一行小楷如刀凿般锋利:“丈夫丁壮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妇人当年不织,天下有受其寒者。”
宁瑜怔住了,脑海中的黑暗按住胸口如巨石一般。
恍惚间就像是触碰到了一丝遥远而陌生的记忆。
他试图去抓住那片刻的画面,却发现手指如同穿过水波,什么也留不住。
独留下的,只有更深的迷茫和一丝不甘。
——记不起来了宁瑜摸摸攥紧书页,指节苍白。
不记得了,又如何呢。
只要活着……总会有明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