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还晴空万里，傍晚时分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赵子澜正坐在窗边整理画作，听到雨声时，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青石小巷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巷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雨中摇曳，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些日子，沈歆总会在这个时辰送来新沏的雨前龙井。
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他拿起一幅刚完成的《栀子图》，画上的栀子花洁白无瑕，旁边还画着只停在枝头的小鸟，正是沈歆前日逗弄过的那只。
“殿下，沈小姐来了。”
秦风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赵子澜抬头，见沈歆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件蓑衣，头发却还是湿了大半，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带着雨后的清润。
她手里捧着个食盒，看到他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刚做了些杏仁酥，想着殿下或许爱吃。”
她将食盒放在案几上，解开蓑衣，露出里面的碧色罗裙，“没想到雨下得这么大。”
秦风连忙递上干净的帕子，赵子澜则让他去取套干爽的外衣来。
“怎么冒这么大雨过来？”
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
沈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道：“想着这雨前龙井配杏仁酥最好，就忍不住来了。”
她打开食盒，里面整齐地码着杏仁酥，散发着甜香。
赵子澜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酥脆香甜，带着淡淡的杏仁味。
“手艺不错。”
“殿下喜欢就好。”
沈歆笑得更欢了，目光落在散落的画作上，“殿下最近画的画，越来越有灵气了。”
她一张张翻看过去，从最初阴郁的《烟雨图》，到后来生动的《市井图》，再到如今明媚的《花鸟图》。
她能清晰地看到，画者的心境在一点点变化。
“这幅最好。”
她拿起那张青石巷遇的背影图，指尖轻轻拂过画中撑伞的女子，“有种说不出的意境。”
赵子澜的耳根微微发热，伸手想拿回来，却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
两人同时缩回手，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划过。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沈歆站起身，脸颊绯红。
赵子澜点点头，让秦风取来那把竹骨伞：“拿着吧，雨还没停。”
沈歆接过伞，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轻声道：“明日是乞巧节，巷口有灯会，殿下…… 要不要来看看？”
赵子澜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沈歆笑得眉眼弯弯，撑着伞走进雨幕中，碧色的裙摆很快消失在巷口。
那夜，赵子澜失眠了。
他坐在窗前，看着雨丝在灯光下织成一张网，脑海里反复出现沈歆泛红的脸颊和期待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动心，他是个废人，前途未卜，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可心，却像被雨水浸泡过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乞巧节的夜晚，青石巷张灯结彩，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有兔子灯、莲花灯、走马灯，点亮了整条巷子，也照亮了行人脸上的笑容。
秦风推着赵子澜走在人群中，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男女，有些不自在道：“殿下，这里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去前面的茶楼等着？”
赵子澜摇摇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忽然，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碧色身影，沈歆正站在一盏走马灯前，仰头看得认真，发间别着朵粉色的绒花。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沈歆回过头，看到他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提着裙摆穿过人群，跑到他面前，脸颊因为跑动而泛红。
“你来了。”
“嗯。”
赵子澜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我带了孔明灯，我们去河边放吧？”
沈歆提议，手里果然提着盏白色的孔明灯。
两人来到护城河边，这里己经聚集了不少人。
沈歆将孔明灯展开，让赵子澜在上面写字。
他握着笔，犹豫片刻，写下 “平安” 二字。
沈歆看着那两个字，轻声道：“我写什么好呢？”
她想了想，写下 “顺遂” 二字。
两人合力将孔明灯点燃，看着它慢慢升空，融入漫天灯火中。
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莲花灯，烛光摇曳，映得水面一片暖色。
“听说对着孔明灯许愿很灵的。”
沈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赵子澜看着她虔诚的模样，在心里默默许愿：愿她一世平安顺遂。
放完灯，两人沿着河岸慢慢走着。
沈歆哼着江南小调，声音轻快，赵子澜则听着她的歌声，看着水面的灯火，觉得岁月静好。
走到一座石桥上时，沈歆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水里的倒影笑道：“你看，我们的影子好像在一起呢。”
赵子澜低头望去，水面上，他的轮椅影子和她的身影依偎在一起，被灯光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