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角那朵用朱砂点的小兰花虽简单,却在灰蒙蒙的杂货铺里显出几分鲜活气。
他转身对付那几袋陈米。
原主记忆里,这些米放了快半年,受潮发了点霉,只能低价处理,可之前挂着“五文一斗”的牌子,摆了半个月也没人问。
宋大明蹲下身,抓起一把米。
霉味不算重,淘洗干净了煮粥喝,穷苦人家未必介意。
他眼珠一转,找出块炭笔,在“买三赠一”的木牌下方又添了行字:“陈米五文一斗,限三日。”
刚写完,门外就晃进来个挑着菜筐的老汉,瞥了眼木牌,咂舌道:“小宋掌柜,你这是疯了?
买三斗米赠一斗,白送五文钱,图啥?”
这老汉姓王,是隔壁卖菜的,原主在时便常来闲坐。
宋大明首起身,笑着递过刚倒的一碗凉水:“王伯您喝口水。
我这不是刚接手铺子嘛,图个人气。
您想啊,三斗米十五文,赠一斗,合着西斗米十五文,折算下来一斗才三文七厘五,谁家过日子不买米?
这价,他们别处买不着。”
王老汉咂摸出点意思:“可你这不亏了?”
“亏是暂时的。”
宋大明指了指货架,“他们来买米,总得顺便看看别的吧?
买个陶罐,称两文钱的盐,这不就把米钱赚回来了?”
这叫引流,现代超市的常规操作,放在大宋却像是新鲜花样。
王老汉听得首点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
行,那我先来三斗,正好家里米缸见底了。”
宋大明麻利地称米、装袋,又额外舀了一斗倒进老汉的空筐里。
王老汉掂了掂分量,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够秤!
小宋掌柜实在!”
他付了钱,挑着米筐刚出门,就扯开嗓子喊:“哎——宋家杂货铺的陈米买三赠一喽!
五文一斗,买三送一,比市价便宜一半还多!”
这一喊,果然管用。
鸽子市本就人多眼杂,街坊邻里听见动静,三三两两地凑了过来。
先是个挎着竹篮的妇人探头进来:“掌柜的,真买三赠一?
米没坏吧?”
“您自己看。”
宋大明把米袋敞开口,“就是放久了点,淘两遍照样吃。
不放心您先抓一把回去试,不要钱。”
妇人抓了把米,捻了捻,又闻了闻,点头道:“确实还行。
给我来三斗。”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大的杂货铺很快挤满了人,都是来买米的。
宋大明一边招呼着,一边留意着——有人买米时,瞥见货架上的陶罐,顺嘴问了句价;有人看到墙角堆的扫帚,想起家里的该换了;还有个大婶,买完米硬是被宋大明说动,加了两文钱,把温玉利那十尺布里的三尺,裁成了块做围裙的料子。
“这布织得真密,比我上次在绸缎庄买的便宜货好多了。”
大婶捏着布角,对那朵朱砂兰花多看了两眼,“还带个记号,挺别致。”
宋大明趁机说道:“这是温家娘子织的,手艺好得很。
您要是觉得好,下次再来,我这儿还有。”
一上午忙下来,三袋陈米竟卖空了两袋。
宋大明算了算账,虽然米钱没赚多少,但附带卖出去了五个陶罐、三斤盐、两把扫帚,还有那三尺布,零零总总加起来,竟比单卖米还多赚了十文钱。
日头过了晌午,人渐渐少了。
宋大明刚想歇口气,门又被推开了。
温玉利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
她看到铺子里空了大半的米袋,又看了看宋大明手里的账本,眼睛亮了亮:“你的米……卖得很好?”
“托你的福,沾了点人气。”
宋大明把账本合上,“对了,你的布卖了三尺,给你六文钱。”
他递过钱,温玉利却没接,反而把手里的碗递过来:“刚在家蒸的,还热乎,你垫垫肚子吧。”
白面馒头在这年头,可不是天天能吃上的。
宋大明愣了下,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拿着吧。”
温玉利把碗塞进他手里,声音软了些,“你帮我卖布,还想出绣记号的法子,我该谢你才是。”
她顿了顿,又道,“我看你这铺子缺个人帮忙打理,我……我午后没事,要是不嫌弃,我来给你搭把手?
不要工钱,管顿饭就行。”
宋大明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实打实的真诚。
他笑了,拿起一个馒头掰开,递了半个过去:“管饭没问题,不过工钱得给。
你肯来,我求之不得。”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两人手里的馒头上,暖烘烘的。
宋大明咬了一口,面香混着麦香在舌尖散开,忽然觉得,这大宋的日子,好像真的有了点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