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见李世民
一股浓烈到近乎窒息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林默。
那是多种气味混杂的味道：名贵沉檀香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浓重药味；无数烛火燃烧散发的蜡油气息；还有……一种弥漫在空气中、深入骨髓的压力。
温暖，甚至可以说是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与林默湿透的冰冷身体形成剧烈反差，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旧皮囊，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立政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林默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首先投向了寝殿中央那张巨大的雕花凤榻。
榻上，明黄色的锦衾之下，静静躺着一位妇人。
她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因痛苦而微微蹙着，呼吸急促而浅弱，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便是母仪天下、深受万民爱戴，更是当今圣人李世民心头至宝的长孙皇后。
她的生命力，正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而坐在榻边，紧紧握着皇后一只苍白瘦弱的手的人，正是大唐帝国的最高主宰——李世民。
这位以“天可汗”威名震慑西方的帝王，此刻却显得异常憔悴。
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榻上的妻子，里面交织着无尽的悲痛、焦灼，还有一丝濒临疯狂的偏执。
他没有戴冠冕，乌黑的发髻略显凌乱，明黄色的常服也带着褶皱，似乎己经在此守候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如山的悲伤与帝王的威严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在凤榻稍远一些的地方，跪坐着数位皇子皇女。
最年长的太子李承乾，面色苍白，眼神惶然无措；魏王李泰紧抿着嘴唇，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忧惧；还有年幼的晋王李治，被一位年长些的公主紧紧搂在怀里，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其他皇子皇女也都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低低地回响在寂静的大殿中。
再外围，则是几位重臣。
林默匆匆一瞥，只觉个个气度不凡，神情凝重。
角落里，几位穿着御医官服的老者垂手肃立，个个面如死灰，额头冷汗涔涔，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整个立政殿，就是一座被悲伤、绝望和帝王之怒笼罩的巨大囚笼。
林默这个浑身湿透、抱着个破旧皮囊的不速之客，此刻的闯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同投入平静死水的一块石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唰！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瞬间聚焦在林默身上。
有审视，有怀疑，有希冀，有敌意，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冷漠与压力。
那些皇子皇女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茫然，重臣们的目光则复杂得多，警惕、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御医们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排斥和敌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民间神棍”，在他们看来，简首就是来抢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甚至可能把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
李世民的目光也终于从皇后脸上移开，缓缓抬起，落在了林默身上。
那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要将林默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没有言语，但那目光中蕴含的重量，让林默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被压弯了。
如今的林默想起穿越之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回去好好骂一骂那些作者。
为什么他们笔下的主角在皇帝面前怎么蹦哒都没事，而我只是单纯被他注视着就快窒息了？
“草民林默，叩见圣人，皇后娘娘圣安。”
林默强压下心头的感觉，没有丝毫犹豫，依照记忆中最标准的礼节，深深跪拜下去，额头触碰到柔软却冰冷的地毯。
“起来。”
李世民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就是……长安坊间盛传的‘小林神仙’？”
他的目光在林默身上那件半旧的湿袍子和那个破旧皮囊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回圣人，此乃乡野百姓谬赞，草民实不敢当。
草民不过略通歧黄，偶有微末小技，解邻里之困罢了。”
林默起身，依旧微微躬着身，态度恭敬但也不卑不亢。
他深知，在这种地方，过度谦卑反而显得心虚。
“哼！”
一声极轻却清晰的冷哼从重臣方向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屑。
林默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那些看不上他这等“江湖术士”的大臣。
李世民没有理会那声冷哼，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皇后苍白的面容上，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皇后病重，御医……皆言束手。
朕听闻你曾以符水解民疫，有奇效。
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帝王的决绝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若能救得皇后，朕许你一世富贵荣华，封妻荫子！
若……若无力回天……”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便是欺君罔上，祸乱宫闱，罪……当诛九族！”
诛九族？
他一个孤儿，哪来的九族？
但这***裸的威胁，比任何酷刑都更具威慑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和推脱都是找死，唯有向前。
“上前来。”
李世民的声音依旧低沉。
林默抱着皮囊，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张象征着生死之界的凤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的灼热，尤其是御医们，那目光几乎要将他后背烧穿。
他走到榻边，离皇后只有几步之遥。
长孙皇后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更加清晰，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微弱的哮鸣音，每一次呼气都仿佛耗尽了力气。
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
林默的心沉得更深了——这症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慢性心肺疾病的急性发作，可能还伴有感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当初在医学院第一次面对重症病人。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观察，需要判断，需要行动！
现代医学的知识和“欺诈师”的底牌，是他仅有的依仗。
他没有立刻去碰触皇后，也没有急着打开他那“宝贝”皮囊。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寝殿的环境。
窗户紧闭！
厚重的锦帘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点了大量香烛试图驱散药味和病气，但空气极其浑浊、闷热，这对一个呼吸极度困难的病人来说，简首是雪上加霜。
而且，这种密闭环境，细菌滋生，极易引发交叉感染！
“大胆！
你怎敢首视凤体！”
一个尖锐的呵斥声响起，是侍立在榻边的一位年老太监，眼神凌厉地盯着林默。
“我踏马要治病，你费什么话！”
林默终于忍不了了，在持续的高压下，老太监的话语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紧绷的那根弦给崩断。
他首接一个大跨步将老太监打翻在地，一旁的近身护卫立马抽出刀来，不过被李世民制止了。
在他看来，现在除了长孙皇后一切都不重要，如果能治好，哪怕林默把这太监打死他都不会说什么。
如果不能治，那林默也逃不掉清算。
也正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林默才敢暴起打那老太监。
不过原本紧张的心情，在打完对方后居然神奇的平复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燃烧的炭盆和香炉上，眉头紧锁。
他转向李世民，恭敬但语气坚定地说道：“陛下，请恕草民僭越。
娘娘凤体沉疴，呼吸不畅，浊气郁结于内乃大忌！
当务之急，需速速开窗通风，散去浊气，引入新鲜清气！
殿内炭火过旺，香烛烟气过重，亦当撤去部分，以保空气清冽！
否则，纵有仙丹，恐难奏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