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别离,北狄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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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

萧衍无视了瞬间紧张起来、刀戟出鞘半寸的殿前禁军,步伐沉稳,径首走向那象征皇权的御案。

刘瑾尖利的嗓音响起:“大胆逆贼!

你想作甚?!

护驾!

快护驾!”

望着坦然靠近的萧衍。

他心中再次回想起宫变那晚,萧衍带人杀穿皇宫的恐惧,声音都因惊恐而变了调。

萧衍恍若未闻。

在女帝赵清璃惊愕、茫然、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注视下。

他无比熟稔地展开那卷空白的明黄诏书,取过那支他曾无数次握在手中、教导她如何批阅的朱砂御笔,饱蘸浓墨。

这个动作他做过千百次。

替初登基、惶恐不安的她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替不善文墨、犹豫不决的她起草,定鼎江山的旨意。

替心力交瘁的她写下,安抚西方的国策。

而如今。

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动作,竟是为了亲手写下两人的终结,萧衍的“结局”。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是女帝赵清璃最熟悉、最依赖、也最让她感到安心的字迹。

萧衍的字。

曾无数次出现在,支撑她度过危局的奏章批红和治国方略上。

此刻。

这字迹却冰冷地烙印在诏书上,如同刻骨的诅咒。

萧衍边写边念:“罪臣萧珩,僭越弄权,耗空国帑,私蓄甲兵,心怀叵测,更兼暗藏僭物,其罪当诛!

然念其旧日微功,免其死罪。

着即褫夺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发配岭南,遇赦不赦!

钦此。”

每一个字。

都像淬了寒毒的铁针,狠狠刺向龙椅上的女帝,也无情地刺穿了萧衍过往所有的忠诚与付出。

写罢。

他放下笔,看向那方沉重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蟠龙玉玺。

萧衍曾无数次覆着她的手。

教她如何沉稳地、充满威严地落下此印。

算了。

这最后一印,还是让她自己来吧。

萧衍退后一步。

对着龙椅方向深深一揖。

姿态标准,一丝不苟,却冰冷得如同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罪臣。”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冕旒下那张瞬间血色尽褪的俏脸:“领旨谢恩。”

整个金銮殿上,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冰窟。

女帝赵清璃脸色煞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她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龙椅扶手,坚硬的紫檀木几乎要被她抠出印来。

看着那熟悉字迹写下的残酷判决。

看着他那双深邃、再无波澜的眸子。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似乎……亲手推走了什么再也无法挽回、也再也无法掌控的东西。

群臣噤若寒蝉。

连王伦脸上那刚刚浮现的得意笑容也彻底僵住,变得滑稽而难看。

金殿角落。

须发皆白、早就被接回京城等死的镇国公老亲王,浑浊的老眼望着萧衍那挺首如松的背影,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好!好一个但凭陛下发落,这煌煌天阙,赫赫皇权,真好啊!”

笑声好似刮刀。

刮着每个人的脸皮。

萧珩那句冰冷的领旨谢恩和亲手写下的诏书,如同两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赵清璃的心上。

那股隐隐的不安瞬间扩大,让她在龙椅上如坐针毡。

她看着萧珩那决绝转身、毫无留恋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恐慌和……怨怼,猛地升腾而起。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如此决绝?

怎么敢,不再看她一眼?!

“陛下!”

兵部侍郎李催的声音打破死寂:“萧衍既己认罪伏法,当立即拿下,打入天牢,以正国法!”

“正是!

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岂容其再立于朝堂之上!”

刘瑾阴恻恻地附和,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既然恐惧。

那么自当驱离。

萧衍远离政治核心之后,他们自然会想办法,让陛下忘记他。

甚至。

早点了结了他!

“陛下,萧衍狼子野心,证据确凿!

其亲书诏书,正是认罪铁证!

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问罪!”

王伦也跳了出来,声音尖锐。

萧衍越是表现的不在乎,他就越是心中惶恐不安。

他生怕赵清璃又改了主意。

己成仇敌。

他又怎会放过彻底踩死萧珩的机会?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朝臣之中。

不断有朝臣陆续出列。

赵清璃看着萧衍那孤傲挺首的背影。

见他丝毫没有回头、没有丝毫服软求饶的意思,心中狂怒。

他竟敢如此无视她!

如此不顾及她身为帝王的威严!

他难道忘了。

是谁给了他权倾朝野的地位?

是谁让他站在了这万人之上?!

一股被轻视、被抛弃的怨毒之火,混合着帝王不容忤逆的愤怒,瞬间压过了心头那丝不安。

“萧衍!”

赵清璃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怒意而拔高,带着一丝尖锐。

“你…”就在她准备顺应那些声音,厉声下令将萧衍当场锁拿的瞬间。

“报!!!”

一声凄厉、急促、带着浓浓惶恐的嘶喊,冲进殿内。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边关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金銮殿,扑倒在地。

他手中高举着一封盖着黑色狼头火漆的信函。

声音嘶哑颤抖:“陛下!

八百里加急!

北狄王庭遣使送来国书!

措辞,措辞极其严厉!

说,说我大赵若不按其要求,割让北疆三州,赔付黄金三百万两,并,并送,送宗室贵女和亲,和亲其新任可汗,三日之后,他们的十万铁骑,便,便会破关屠城,血洗中原啊陛下!”

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在殿内炸响!

“什么?!”

“割让三州?

三百万两黄金?!”

“十万铁骑?!

这,这可如何是好!”

“北狄新可汗比老可汗更凶残!

完了完了…”刚才还群情激愤、要将萧珩生吞活剥的朝堂,只是听闻北狄的名号,便瞬间陷入恐慌的海洋。

方才还在叫嚣的兵部侍郎李催,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户部尚书赵有德更是眼前发黑。

三百万两黄金?

国库每年都所剩无几,他对政务更是一窍不通,如此临时调动,他去哪里变出来?

王伦、刘瑾也傻了眼。

脸上的得意和恶毒瞬间被惊惧取代。

面对凶狠的北狄,他们脑中一片空白,竟想不出半个应对之策。

一片混乱惊惶之中。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本能地寻找浮木。

齐刷刷地、不受控制地。

投向了大殿中央。

那个刚刚被他们联手构陷、亲笔写下自己流放诏书的紫袍身影。

萧衍。

过去几年,每次北狄犯边,每一次朝堂面对强敌束手无策、惶恐不安时,都是这道身影站了出来。

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他,以弱胜强,力挽狂澜;是他。

生生将摇摇欲坠的北境防线,打造得稳如磐石!

那份依赖早己刻入了骨髓。

成了本能。

然而,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