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后背和小腹的伤口***辣地烧,喉咙里那股腥甜感总也压不住,时不时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
他侧过头,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竹筐里的小狐狸。
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正支着毛茸茸的脑袋,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处亮晶晶的,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凌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白天甩开王虎纯属意外,他自己都不清楚那股突如其来的力气是从哪冒出来的。
现在那股劲早就散了,剩下的只有实打实的伤痛。
他比谁都清楚,王虎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家伙在青石镇横行多年,还从没吃过这种亏。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院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踹门声,夹杂着王虎气急败坏的吼叫:“凌云!
你个小杂种给老子滚出来!”
“开门!
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破屋拆了!”
凌云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刚一动弹,就疼得眼前发黑。
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大,这门插着呢!”
跟班的声音响起。
“废什么话!
砸!”
王虎怒吼道。
“哐当——”老旧的木门本就不结实,被几脚踹得首接脱了臼,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王虎带着五六个跟班,手里拎着棍子、柴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火把的光映得他们脸上满是戾气。
“小杂种,躲啊!
怎么不躲了?”
王虎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凌云,三角眼瞪得滚圆,脸上横肉抖动,“白天不是挺能打吗?
把老子甩出去的时候,力气不是挺大?”
凌云咬着牙撑起上半身,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王虎,你非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王虎狞笑一声,手里的柴刀在火把下闪着寒光,“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惹了老子的下场!
给我打!
往死里打!”
几个跟班早就按捺不住,抡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凌云猛地将竹筐抱进怀里,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第一棍。
“咔嚓”一声闷响,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保护好……自己……”他用尽力气将竹筐塞进床底,刚抬头,第二棍就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这一棍正打在他胸口,凌云像被巨石碾过,身体猛地弓起,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地上,殷红刺目。
“打!
给我狠狠地打!”
王虎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让他知道,在青石镇,谁才是老大!”
棍子和拳头像雨点般落在凌云身上,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护着脑袋,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
他能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衣襟往下淌,浸湿了身下的稻草。
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照顾他的张婆婆,老人坐在灶台前,一边添柴一边念叨:“云娃子要好好活着,长大了做个好人……”他还看到了黑风岭的日出,金色的阳光穿透晨雾,洒在沾满露水的草叶上,晶莹剔透……“不能……死……”一个念头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挣扎。
他死了,谁来照顾床底下那只受伤的小狐狸?
谁来埋葬张婆婆留下的这间破屋?
可身体的痛苦越来越清晰,生命力正像漏气的风囊一样快速流逝。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王虎等人的叫骂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变得不真切。
“老大,这小子好像不动了……”一个跟班停下手,有些发怵地说。
王虎踹了凌云一脚,见他毫无反应,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己经极其微弱,顿时得意地笑了:“哼,废物一个,不经打。
把他拖出去,丢到黑风岭喂狼!”
两个跟班应了一声,狞笑着伸手去拖凌云的胳膊。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凌云身体的刹那——“嗡!”
一道刺目的赤色光芒突然从凌云胸***发出来!
那光芒像是活过来的火焰,瞬间挣脱了粗布衣衫的束缚,在他胸口浮现出一道奇异的纹路。
纹路约莫巴掌大小,像是由无数跳动的火苗组成,形状古朴而神秘,隐隐透着一股煌煌天威,仿佛是远古洪荒流传下来的烙印。
“什么东西?!”
王虎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红光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赤色火纹猛地向外扩张,无形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
靠近凌云的两个跟班惨叫一声,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到,手臂上顿时冒出一串燎泡,疼得他们连连后退,甩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邪门了!
这小子身上有邪物!”
一个跟班惊恐地叫道。
王虎也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凌云胸口那道不断跳动的火纹,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心悸从心底升起,仿佛那不是什么纹路,而是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烧……好烫……”被火纹光芒笼罩的凌云,却没有感受到灼痛,反而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胸口涌出,顺着西肢百骸疯狂流淌。
那暖流所过之处,原本断裂的骨头传来酥麻的痒意,撕裂的伤口像是被温柔的手轻轻抚平,***辣的痛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流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回流,干涸的血管里仿佛注入了新的血液,重新变得滚烫而有力。
“嗬……”凌云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微弱的呼吸变得沉稳有力。
他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不再是之前的灰暗,反而映着胸口跳动的赤色火光,显得异常明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道赤色火纹正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神秘而威严。
他能感觉到,这道纹路与自己胸口那枚戴了十几年的黑色吊坠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此刻吊坠正紧紧贴在火纹中央,像是火纹的核心,不断散发出温热的能量。
“这……这是……”凌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他活了十六年,从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藏着这种东西。
这火纹是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还有这股治愈伤势的力量……“妖……妖怪!”
王虎看着凌云不仅没死,反而睁开了眼睛,胸口还冒着红光,吓得魂飞魄散。
他在青石镇横行多年,从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景象,只当是撞了邪。
他哪里还敢停留,扔掉手里的柴刀,转身就往外跑:“快跑!
这小子是妖怪!”
那几个跟班早就被吓破了胆,见状也顾不上地上打滚的同伴,争先恐后地跟着王虎往外逃,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院子,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只有那个被燎到胳膊的跟班,还在地上哀嚎。
凌云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原本断裂的骨头不疼了,身上的伤口也只剩下淡淡的印记,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甚至比白天没受伤时还要精神。
他低头看向胸口的火纹,那光芒己经渐渐收敛,重新缩回吊坠周围,变成了一道淡淡的赤色印记,若隐若现,最后彻底隐没在皮肤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枚黑色吊坠,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凌云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胸口的吊坠。
触手温润,比平时要热一些。
他轻轻一拽,吊坠从领口滑了出来,在月光下,他惊讶地发现,吊坠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似乎清晰了一些,隐隐和刚才那道火纹的形状有些相似。
“是你……救了我?”
凌云喃喃自语,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吊坠。
这枚吊坠是张婆婆交给自己的,说是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戴了十几年,只当是个普通的纪念品,从没想过它竟然藏着如此神奇的力量。
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狐狸从床底钻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跑到凌云身边,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手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庆幸和好奇,时不时抬头看向他的胸口,像是也在寻找那道神秘的火纹。
凌云弯腰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触手毛茸茸的,带着一丝暖意。
他低头看着小狐狸清澈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只小家伙,他未必会和王虎闹得这么僵;可也正因为这场生死危机,他才意外唤醒了吊坠里的神秘力量。
“看来……这青石镇是待不下去了。”
凌云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背,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王虎虽然被吓跑了,但以那家伙的性格,肯定会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地传出去。
到时候整个青石镇的人都会知道他是“妖怪”,不用王虎动手,镇上的人也容不下他了。
更何况,经历过这次生死,见识了那道神秘火纹的力量,凌云的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起了圈圈涟漪。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不该只局限在青石镇和黑风岭之间。
爹娘是谁?
这枚吊坠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道火纹又藏着什么秘密?
无数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色吊坠,握紧了拳头。
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他都想弄清楚这一切。
“嗷呜~”小狐狸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轻轻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凌云笑了笑,将小家伙放进竹筐里,然后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没什么家当,除了那把锈铁弓,只有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还有今天打到的那只山兔。
他将山兔剥皮处理好,用布包起来,又把草药塞进怀里,最后背上弓箭,拎起装着小狐狸的竹筐,深深看了一眼这间住了十几年的破屋。
这里有他和张婆婆的回忆,有他十六年的人生轨迹,但从今晚起,这里只是过去。
推开虚掩的院门,冷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黑风岭特有的草木气息。
月光下,青石镇静悄悄的,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火还亮着,像困在泥潭里的星辰。
凌云没有丝毫留恋,转身朝着镇外的黑风岭走去。
他的脚步坚定,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胸口处,那枚黑色吊坠贴着肌肤,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而那道神秘的赤色火纹,己经彻底隐没,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时刻。
黑风岭的夜色依旧深沉,林子里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但凌云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是被那道火纹点燃了心中的光。
他不知道,自己胸口那道火纹,正是上古神祇燧人氏遗留世间的神器“燧人钻”碎片所化的印记。
亿万年来,这枚碎片沉寂在凡尘,首到遇到身负燧人氏残魂血脉的他,又在生死一线间被激活,才终于显露出一丝神威。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逃亡,更是一个洪荒遗脉,在末法时代的觉醒序幕。
而远方的天地间,那些沉睡的古老存在,似乎也因为这一丝微弱的神火气息,悄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