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涉香渡,蝶洄泪
是如前世一般,乖乖做叶筠惜的应声虫,还是……”想到这里,林旻不禁笑出声来,反倒把小桃吓了一跳:“小姐,小姐?
您怎么了?”
“啊,无事。”
林旻敛了笑意,眼底却残留着几分讥诮,“只是想到一幅狗咬狗的热闹画面,颇觉有趣罢了。”
小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困惑,下意识朝院子里张望了一圈——哪来的狗?
“对了小姐,”小桃想起正事,忙从袖中取出一份精致的请帖呈上,“昨儿晚上老爷唤您去书房时,长公主府派人送了帖子来,邀您去赏荷呢。”
“长公主?”
林旻端茶的手一顿。
长公主萧望霓,乃当今陛下萧望空一母同胞的亲妹。
陛下起于微末,征战半生,待到登临大宝时,至亲零落,就剩这个妹妹,故圣眷极隆。
去年陛下将一处废弃多年的渡口赐予长公主,在渡口遍植荷花。
如今六月花开,荷香氤氲,弥漫渡口,因而得名“涉香渡”。
长公主生性喜好热闹,见那荷花亭亭玉立,长势喜人,一时兴起,遂设下这“雪藕调冰宴”,几乎邀遍了京中高门的夫人、公子与闺秀,共赴渡口避暑赏花,吟诗作乐,席间更是亲自牵线做媒,成了当时京中被传唱了许久的佳话。
而前世的林旻此时一颗心全系在自己的婚仪筹备上,并未赴此“雪藕调冰宴”。
然而今生不同——她必须前去,去见一个将在未来搅动整个大昇国运的人物。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长公主设宴的日子,此时的林旻正在梳妆打扮,长公主府的请帖静静躺在妆台上,上面的鎏金字体映着霞光。
林旻端坐于菱花镜前,窗外蝉鸣聒噪,更衬得室内一片凝滞的静谧。
小桃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手中如瀑的青丝。
那发丝柔顺冰凉,带着淡淡的幽香。
“小姐,今日梳个什么髻好?”
小桃轻声询问,指尖捻起一缕发丝。
“飞仙髻吧。”
林旻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小桃耳中。
“要利落些。”
“是。”
小桃心领神会。
她灵巧的手指翻飞,将缕缕青丝盘绕、固定,发间点缀上几枚素雅的羊脂白玉簪,一支点翠衔珠步摇斜斜插入鬓边,珠光温润,恰到好处地压住了髻的张扬,平添几分内敛的贵气。
净面、敷粉。
小桃取过一盒新制的珍珠茉莉香粉,用粉扑沾了,以极轻柔的力道均匀拍在林旻莹白如玉的面颊上。
那粉质细腻,瞬间隐没了肌肤纹理,只留下一种无瑕的、近乎透明的光晕,如同上好的薄胎白瓷,褪去了几分娇憨,添上了几分冷艳。
接着描眉,取一小方珍贵的青黛细细研磨,兑上清露。
再用上好紫毫眉笔,蘸取黛汁,沿着林旻天生的柳叶眉形,一笔一笔,细细勾勒。
那眉色不浓不淡,如远山含黛,眉尾却刻意收得干净利落,微微上扬,透出一股英气。
再用玫瑰、石榴汁反复淘澄出的口脂,沾取少许,点在林旻的唇心,轻轻抿开。
最后从妆匣中取出一副赤金点翠嵌红玛瑙的耳铛,那玛瑙殷红如血,光泽流转,与唇上的胭脂遥相呼应。
妆毕,小桃退后一步,此时的林旻云鬓高绾,眉目如画,唇若涂朱。
一身天水碧的云锦宫装,衣料上以银线暗绣着缠枝莲纹,行走间若隐若现,华光内蕴。
她端坐着,背脊挺首如青松,配上那惊心动魄的容颜。
那份美,己不仅仅是皮相的精致,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
看着眼前的绝代佳人,哪怕同为女子,小桃也差点陷了进去。
“小姐……您真美。”
林旻轻轻一笑,说道:“贫嘴,去将我给长公主准备的礼物拿来。”
小桃取过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后里面却是一支珠钗,此钗用玄檀木做骨,其上有着繁杂的纹路,乃是匠人将八十一卷《妙法莲华经》梵文熔作金液,以发丝细笔錾刻于方寸,钗首宛如蝶翼,乃是天竺冰种翡翠琢就,薄如初雪。
翼脉嵌七枚荧石,昼吸晴辉,夜吐幽光,翅尖垂落十二缕银链,缀着泪形东珠,风过时似鲛人夜泣,清泪暗垂,故而得名“蝶徊泪”。
整支珠钗浑然天成,美轮美奂,唯有顶端那枚血髓宝珠上,横亘着一道细微却清晰可见的绯色裂痕。
长公主笃信佛法,林旻投其所好,特求外祖从沈家取来此物。
这“蝶洄泪”乃是前朝大靖遗宝,相传大靖立国之初,沧州大旱,靖阳公主散尽妆奁赈灾,唯留此钗于佛祖金身前日夜祷告。
忽一夜惊雷滚滚,钗上血髓珠无端开裂,内里滚出三十六颗金色流珠西散而去,随后天降甘霖,解千里焦土。
血髓裂处永生一道绯痕,世人谓之‘慈心纹’。
传说真伪己不可考,然此钗却是流传了下来,偶然间被沈家先祖于民间重金淘来,奉为至宝,纵是在沈家那藏尽天下奇珍的宝库中,“蝶徊泪”亦是最为珍稀的一属。
可宝物虽奇,深锁库中蒙尘亦不过无用之物,长公主殿下平日素来深居简出,此次机会弥足珍贵,获得长公主的青睐,对她以后的谋划以及将来那位合作伙伴的仕途都极为重要。
尤其在当今圣上愈发喜怒难测的时节,与长公主殿下的交情,或许能成为一道比丹书铁券还要有用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