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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那年,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未来的信。

信里有一本历史书和一张快要褪色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对年轻男女正在举行一场特殊的婚礼。

我猜,当事人应该没有收到它。

因为照片背后泪痕斑斑,字迹清秀而坚毅:拍摄于林安恙和顾振华慷慨就义现场。

1三小姐,邮箱里有你的信!管家的话激起了我的好奇。

我一个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姑娘,谁会给我寄信?拉上四妹,我们兴冲冲就往门口走去。

林府很大,我和四妹又裹了小脚,所以走得很慢。

终于,我们到了。

我从邮箱里掏出了一封信,它鼓鼓囊囊的,就像一块砖头。

我怀着万分好奇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和一张黑白照片。

望着书我和四妹面面相觑。

三姐,你看得懂吗?我摇了摇脑袋:你忘了?爹不舍得让咱们吃读书这个苦,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四妹瞪着大眼睛看着我:那要不把这书给大哥二哥,让他们念给我们听?我才不要。

大哥二哥有一屋子的书,我央求过爹几次,每次他都会说:婉儿乖,书有什么好的,爹给你买西洋人的稀罕宝贝!爹果然信守承诺,给我买了最新的洋娃娃。

可是,爹,我就想要一本书啊。

大哥二哥已经有那么多书了,这本我要自己留下。

四妹歪着脑袋:三姐,可是你看不懂。

我脸红了,却还是强撑着说:我自有办法!我忐忑地翻开书,一下子便有了自信。

不会识字,看画本我可在行。

与哥哥们的书不同,这本书里有很多插画,而且是彩色的!我和四妹津津有味地翻看起来。

第一张图,无数穿着短褐的人把一箱又一箱的黑色膏体往海底倾倒着。

第二张图,冒着滚滚黑烟的尖船行驶在大海上。

第三张图,是宫殿在着火。

...一股浓厚的历史沉淀感扑面而来。

尽管不识字,我们也从画上人惟妙惟肖的表情中读出了绝望和麻木。

书一页一页地翻过,我和四妹越来越沉默。

啊!四妹被吓得瘫坐在地,我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刚才那页,一个身穿明黄色军装的人正坏笑着用刺刀划开女人的肚子。

他的帽子上有一个红点,我认识,那是东瀛的国旗!2四妹颤抖着问我:三姐,东瀛人都这么残暴吗?我不知道,我对于东瀛人的了解不多。

只是有一次家里来客人,那一次爹娘,大哥二哥都诚惶诚恐,如临大敌。

管家偷偷嘱托我:东瀛人来了,三小姐你千万不要出去。

我和四妹心有余悸地合上书,转而拿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的背后有一行我看不懂的文字。

照片很模糊,只能看见一对年轻的男女衣着得体,挽着手。

四妹恍然大悟:三姐,你看他们的手!我看过洋人的画本,他们是在成亲!未等我说话,门外便传来了爹爽朗的笑容:巧儿,你才多大就想成亲了?四妹害羞得躲到我的背后。

爹哈哈大笑:等你长大了,爹一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调侃完四妹,爹看向我:婉儿,你明年就及笄了,正是嫁人的年纪,爹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傅少帅,快请进!门外乌泱泱进来了一大群人,有娘,有大哥二哥,也有一大群带着长枪的士兵。

傅少帅名声在禅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都有所耳闻。

傅少帅本名傅聪,整日游手好闲,欺民霸市。

他是个色中恶鬼,强行将良家小姐带回家,第二天却抬出了一具尸体。

我的闺中好友都说:谁要是嫁了他,倒八辈子霉!没想到,我竟然就是那个倒霉鬼。

3傅聪看到我,眼睛明显一亮。

他身后一个嬷嬷立马上前,嘱托人将聘礼抬上来。

她对着爹说:按理来说,你林家女是不配嫁给少帅当正妻的,谁叫少帅喜欢呢?爹赔笑着连连附和。

嬷嬷又看向我:算你小女子命好,帅府少奶奶,这是多少女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傅聪一行人走了,我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爹,我不想嫁!没想到平时和蔼的爹脸一下子就板了起来:还轮不到你来说嫁不嫁!大哥在一旁帮腔:三妹,父母之命不可违,你难道要当逆女吗?我喃喃道:可是傅聪强抢民女,他还杀过人...二哥说:傅少帅可是傅督军的独子,禅城的太子!看上谁是谁的荣幸,那女子福薄,怨不得旁人。

我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娘,她平时最疼我了。

娘低下头,没有看我。

爹最后一锤定音: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明年你就嫁过去!我知道大局已定。

爹瞧见我绝望的模样,语气缓和道:婉儿,只要你嫁过去,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我想过嫁人,但我从来没想过嫁给一个草菅人命的纨绔子弟。

我想起了那张照片上女子幸福的神态,他应当是个良人。

我突然很想了解她和他的故事。

我恨自己不识字,书看不懂,信背后的字也看不懂。

我擦掉了眼泪,对着爹说:爹,我想读书识字。

爹眉头一皱:咱家女人没有读书的先例,婉儿不要胡闹!大哥说:女子本就比男子愚笨,一年能学出个什么名堂?婉儿,你换个要求吧。

要不大哥送你珠宝?我惨然一笑,拔出簪子横于脖颈:爹,女儿就这一个要求,您要是不答应,女儿只能不孝了!爹娘大惊失色,犹豫良久,答应了。

我指了指四妹林巧儿:她也要和我一起!爹生气地说:林婉儿!不要得寸进尺!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簪子在脖子上擦出了一道血印。

爹咬着牙说:好好好!都依你!4爹确实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我和四妹就去报道了。

但爹也骗了我们。

他没有送我去大哥二哥读过的新式学堂,而是送我和四妹去了老夫子的私塾。

一进门,老夫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你们就是林三,林四小姐吗?快进来,今天的内容是女诫。

这是一座专门教导女德女诫的私塾,第一课夫子就说:未嫁从父,已嫁从夫,夫死从子。

我提问:那我的一生岂不是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夫子反问道:从古至今,不都是如此?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从反驳。

就这样,我和四妹度过了煎熬的一周。

我们不想再去读书识字了。

爹大手一挥,扔过来一叠钞票:我早就说过你们不是读书的料,算了,今天恩准你们出门逛逛,想买啥买啥!我和四妹拿着钱茫然地出门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上街,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路边走过一大群穿着新式学堂校服的女孩,她们青春,健康,自信,大方。

周围一群男子开始对我们指指点点: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裹小脚,真是愚昧!我和四妹局促地低下头,往日里爹娘盛赞的三寸金莲此时也重如千钧。

你们在胡说什么!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冲到对方面前,叉着腰说:旧时代你们自作主张给她们缠了足,新时代你们凭什么嫌弃她们是封建愚昧!我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破壳而出。

赶走好事之人,女孩走到我面前大大方方伸出了手。

我有些自惭形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女孩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你好,我叫陈育青。

你好...我叫林婉儿,这是我妹妹巧儿。

陈育青大学刚毕业,在攀谈里,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也是毕业于那座私塾。

一提起,陈育青义愤填膺地说:没想到,它竟然还开着,幸亏我回来了!陈育青笑着看向我:我准备开个新式女子学堂,教语文,教数学,教科学,教民主...就是不教女德女诫!我迟疑道:禅城从来没有女子办学的先河,你还这么年轻...陈育青脸色一正:年轻又怎样,生命的意义从来都在深度,而不在长度!女子又如何,男子能做,女子为何不能做?我要做,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比男子更好!没有先河,那我便敢为天下先!这一番话如一道闪电驱散了我大脑里的阴霾。

回过神,陈育青笑脸盈盈地朝我伸出了手:婉儿,要一起吗?5陈育青没有撒谎,她竟然早就找好了场地。

她挨家挨户敲门,在大街上分发传单,遭受了无数不理解的白眼。

直到一周后,才招满学生。

入学典礼上,她对着所有人说:你们是幸运的,父母开明,允许你们上学。

你们也是不幸的,全禅城的人都盯着你们。

你们的表现决定了那些比你们小的女孩的命运。

努力学习吧,让世人看看,女子也能成才!就这样,我和四妹留在了这里。

小学采取寄宿制,一月只放两天假。

与私下的陈育青不同,站在讲台上的她异常严格。

有一次,我因为贪睡缺席了一节课,我本来以为这是小事,没想到却被她用戒尺狠狠打了十大板。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严厉地说:要睡觉回家睡去,这里是读书的地方!当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后来她解释道: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我不想你自甘堕落。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经过一个月的刻苦学习,我识字了。

到了放假的时候,我跑得比谁都快,我记挂着那本厚厚的书和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我和四妹刚进家门,发现林府上下皆着素衣,大堂入口摆满了花圈。

你们怎么回来了?大哥二哥皱起了眉头。

爹娘得了急病,十天前就死了。

大哥二哥忙着瓜分家产,竟然没有通知我和四妹。

回来了也好,傅督军身体不好,你刚好嫁过去冲冲喜。

大哥二哥近乎是将我绑到了傅府。

傅聪那张恶心的脸一闪而过:小娘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我?我急了:不是说好的16岁再嫁吗?傅聪脸一沉:送上门的美娇娘岂有不要的道理?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周围围过来几个丫鬟,强行带我去换了嫁衣。

听说你还在读书?女子读什么书,在家当少奶奶不好吗?你去给陈育青说一声,就说林婉儿退学了。

傅聪无所谓地指了一个人。

我不甘心就这么嫁人,不甘心再次被锁于深闺中。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我决定豁出去,与命运抗争。

6丫鬟推着我往大堂走,路过一个房间时,我趁她们不备,径直冲了进去。

屋内众人皆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进了屋,对着上首的老妇人不停磕头:能嫁入傅家是小女的福气,只是小女重孝在身,不宜婚嫁,不敢坏了傅家的风水!傅督军的母亲可是出了名的迷信。

果然老妇人眉头一皱,面上带着犹豫:可事已至此...我见她的语气有所松动,立马信誓旦旦地说:待小女守孝期满立刻与少帅成婚!老妇人同意了,傅聪不干了。

他命人扛起我就往大堂走去。

这时,出门报信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少帅,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群女学生!傅聪说: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擅闯督军府,给我毙了!混账!一个被搀扶着的中年男人给了傅聪一巴掌。

你还嫌老子事不够多是不是!革命军就要来了,别坏了老子的大事!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林小姐,别忘了你的承诺。

我慌不迭地点了点头。

我刚被送出督军府,陈育青就领着一大群同学迎了上来:你没事吧?望着那一张张关切的脸,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陈育青抱了抱我,说:没事了,走,跟我回学校。

我和四妹的东西都被打包送到学校,林家已经不欢迎我们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陈育青只是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多读书吧,书读多了,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7接下来的一年我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中,仅仅一年就掌握了小学阶段的所有知识。

陈育青对我赞不绝口:婉儿,你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禅城没有中学,你一定要去羊城!羊城山高路远,中学的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曾经试图找大哥借钱,却吃了个闭门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找娘家要钱的道理。

我碰了一鼻子灰,沮丧地回到宿舍,不小心撞到了柜子。

一本书从上面落下,我捡起来,发现是曾经那本书。

这一年我专心学习,都快忘掉它的存在。

我擦了擦灰,开始翻读起来。

这是一本历史书,上面的文字与现行的有很大不同,但我凭借着直觉可以依稀辨认。

虎门销烟,洋务运动,大革命...不同历史时期百姓的生活面貌...上面的文字和图片触目惊心,我第一次直观地了解到自己身处的时代。

书本还在翻页,军阀混战,全民族抗战...直至一个崭新国家的建立。

故事到了这里,一扫颓废,焕然一新。

只是看了一眼时间,还有整整几十年。

这几十年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女子零落成泥,被时代的车轮碾作尘?陈育青没有骗我,我明白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8婉儿,你和巧儿可以去羊城了!陈育青兴高采烈地将一大把钞票塞进我的手里。

我注意到她往日光彩照人的耳环和项链已经不翼而飞。

我不能要...我想推辞,陈育青却说:天地君亲师,我可是你长辈,长者赐,不可辞。

我含泪收下了。

陈育青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傅聪已经不耐烦了,我给你们定了明天一早的火车,赶紧走,到了羊城,会有人接你们。

第二天一早,我拉着四妹登上了前往羊城的火车。

路上无聊我带着四妹接着看书,四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

三姐,你不拿这书,我都快忘了这张照片。

我接过照片,端详起来。

照片的背后泪痕斑斑,不知道照片的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行我看不懂的字,现在已清晰可见:拍摄于林安恙和顾振华慷慨就义现场。

我在书里看到过这张照片。

它只在那一页占了很小的一个篇幅。

照片提到的林安恙和顾振华是千千万万烈士中的缩影。

他们倒在了革命的萌芽阶段,甚至牺牲时一个才25岁,另一个才24岁。

我对于她们充满了钦佩之情。

她们才是真正在黑暗里传递出星星之火的人。

三姐你看,有人接我们!四妹拍了拍陷入沉思的我。

我望向窗外,果真看到一个年轻人举着一条大大的横幅:接林婉儿、林巧儿。

火车停下了,穿过拥挤的人群,我来到了那人身前。

你...好...,你们就是林婉儿,林巧儿?我谨慎地问:你是?那人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朝我伸出了右手:同学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