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总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压抑的沉默。
周建国脸上的笑容更努力了，孙丽梅的话更少了，周悦的担忧更深了。
王琳和周强，则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维持着他们自成体系的疏离。
正月初六，年味还未完全消散，城市却己迫不及待地恢复了喧嚣。
阳光难得穿透冬日的阴霾，洒下几分虚假的暖意。
王琳提出要去市中心新开的高端商场逛逛，给开春添置些新装。
“爸妈，悦悦，一起去吧？
就当散散心，浩浩也憋坏了。”
王琳一边对着玄关的穿衣镜整理着驼色羊绒大衣的领子，一边语气平淡地发出邀请，目光并未真正看向公婆和小姑子。
这邀请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告知，而非热切的期盼。
周建国几乎是立刻响应，脸上堆起惯常的讨好笑容：“去去去！
人多热闹！
正好我和你妈也想出去走走。”
他看向孙丽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孙丽梅心里并不想去。
她宁愿待在家里，避开和王琳同处一个空间的窒息感。
但看着丈夫眼中的期待，再看看一旁女儿周悦微微点头示意同意的眼神，她终究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点了点头，起身去换那件穿了多年的藏青色棉袄。
浩浩倒是很开心，拍着小手：“去商场！
买玩具！”
周强自然是没意见，或者说，王琳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他熟练地拿起车钥匙，站在门口等着。
商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内部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混合着香氛、咖啡和崭新皮革的味道。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衣着光鲜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橱窗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里是消费和欲望的殿堂，与孙丽梅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硬的旧棉袄格格不入。
王琳目标明确，步履生风，径首走向国际品牌女装区。
周强抱着浩浩，像个忠实的护卫紧跟其后。
周建国和孙丽梅则有些拘谨地跟在后面，周悦则刻意放慢脚步，陪在父母身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王琳的动向。
“爸，妈，你们要是累了就在那边的休息区坐会儿。”
王琳在一家装修奢华的品牌店门口停下，回头说了一句，语气客气而疏离。
“没事没事，我们不累，你们逛你们的。”
周建国连忙摆手。
王琳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店。
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来，显然认识她这位熟客。
王琳熟稔地挑选着，拿起一件剪裁利落的浅灰色羊绒大衣，对着镜子比划。
“老公，这件怎么样？”
她问周强。
“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
周强毫不犹豫地赞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顺从。
“妈，您觉得呢？”
王琳似乎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征询了一下孙丽梅的意见。
孙丽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仔细看了看：“嗯…颜色是挺好，就是…会不会太薄了？
开春还有点冷。”
王琳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语气淡了几分：“羊绒的，保暖性好。
现在都穿这个。”
她不再看孙丽梅，转头对导购说：“这件，还有刚才那件燕麦色的，都包起来吧。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给我妈也拿一件，要那款经典款的，驼色，中码。”
周建国一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声道：“哎呀，琳琳真是孝顺！
还想着给你妈买衣服！”
他捅了捅旁边的孙丽梅，“你看琳琳多好！”
孙丽梅心里却咯噔一下。
王琳口中的“我妈”，显然指的是她自己的母亲。
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她看着那件被导购小心翼翼取下的驼色羊绒大衣，标签上那个令人咋舌的西位数价格，在明亮的灯光下异常刺眼。
王琳刷卡的动作干脆利落，几万块钱在她口中轻描淡写：“给我爸妈买的，新年礼物。”
她甚至没提一句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