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倾泻的咖啡与冻结的空气
那声音淬着冰碴，像一枚精准的毒针，瞬间刺破林薇最后一丝侥幸。
沈砚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细细掂量这副躯壳里能榨出多少血汗，是否够抵那台报废的机器，够赔那场被拦腰斩断的重要会议。
“你可知这台电脑的价值，以及方才中断的会议，意味着多少损失？”
字字如坠冰窟，狠狠砸在林薇心上。
她本就因惊恐失血的脸，此刻更惨白如纸。
周遭投来的目光愈发灼热，掺着同情、好奇，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她俨然成了这凌晨自习室里，一出免费上演的悲剧主角。
“我…我不知道具体数目…”林薇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赔！
我打工，做***，分期…分期付款可以吗？
多久都愿意！”
她急切地抢着承诺，仿佛慢一秒，对方就会即刻宣判她的“***”。
打工？
***？
她脑子里飞速盘算：家教、咖啡店、发传单…所有能想到的零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就算不吃不喝，要攒够一台顶级商务本的钱…天啊！
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砚没有立刻回应。
他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抚过那台彻底黑屏的笔记本——键盘上还凝着深褐的污渍，隐约飘着诡异的焦糊味。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冰冷，看得林薇心头发紧。
他似在思忖，又像在评估眼前这惊慌失措的女孩，话语里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沉默再次漫延，比先前更令人窒息。
林薇能清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都会点燃对方隐忍的怒火。
终于，沈砚抬眼。
他没看林薇，目光落向那仍在顽强闪烁的视频会议小窗口——里面几位西装革履的高管显然己察觉异常，正对着黑屏说着什么，神情严肃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沈砚拿起同样溅了咖啡渍的手机，指尖飞速敲击，用流利冷静的英文低声交谈几句，大意是突发意外、设备损毁，会议改期再议，并致歉。
他的声音平稳得不起波澜，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常人跳脚的灾难，从未发生。
这份骇人的冷静，让林薇更觉绝望。
究竟是多大的损失，才能让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结束简短沟通，沈砚放下手机，视线才重新完全聚焦在林薇身上。
他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哭红的眼眶、绞得死紧的手指，最后落在她身后那台仍在嗡鸣的笔记本上——屏幕上，3D小人还在兀自跳跃。
“你的项目？”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冷冽，却问了个林薇全然没料到的问题。
林薇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回头，那卡壳的小人还在徒劳地重复跳跃。
“啊？
是…是的。
游戏角色动作模块…明天是截止日期…”她不明所以，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沈砚的视线在滚动的代码上停留片刻。
林薇的代码风格清爽，注释详尽，逻辑结构一目了然。
即便在调试状态，也能看出她对算法与物理引擎的结合运用相当纯熟，日志里解决卡壳的思路虽未成功，却方向精准，透着灵性。
这和他预想中“能把咖啡泼到别人电脑上的迷糊蛋”，似乎判若两人。
他若有所思，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无意识轻叩两下。
这细微的动作，让林薇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分期付款？”
沈砚的唇角似极轻微地撇了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台定制版移动工作站，加上国际会议中断的潜在损失…初步估算，六位数起。”
“轰——”林薇只觉脑中惊雷炸响。
六位数！
十万起步？！
眼前的世界骤然旋转，自习室的惨白灯光化作模糊光晕，沈砚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也扭曲起来。
她双腿一软，若非及时用手撑住桌沿，恐怕早己瘫倒在地。
几个月生活费？
她先前真是太天真了！
这根本是她未来几年都无法偿还的巨债！
打工？
***？
不过杯水车薪！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人生被无尽债务压垮，连毕业都成了奢望。
巨大的恐慌与无助彻底将她淹没。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砸在沾了咖啡渍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寒风中瑟缩的落叶。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哽咽着，除了重复这句苍白的道歉，大脑一片空白。
赔偿？
拿什么赔？
卖了她也抵不上啊！
沈砚静静看着她崩溃哭泣的模样。
那梨花带雨的姿态，配上清秀的面容与此刻的绝望无助，足以激起任何人的怜悯。
但他的眼神依旧沉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掠过她哭红的眼、唇上泛白的齿痕、微微颤抖的肩。
就在林薇以为自己下一秒会被绝望吞噬，或是被对方叫保安拖走时，沈砚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了林薇的啜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薇猛地一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又恐惧地望着他。
“赔偿，是必须的。”
沈砚的语调平稳如陈述事实，“但以你目前的经济能力，分期付款效率低下，且充满不确定性。”
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林薇的电脑屏幕——那卡壳的小人还在锲而不舍地跳着。
“所以，”他微微前倾身体，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林薇，让她几乎忘了哭泣，“我给你另一个选择。”
沈砚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林薇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抛出他的“裁决”：“用别的方式‘还债’。”
林薇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被泪水洗过、依旧通红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沈砚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如冰雕般的脸。
别的方式？
什么方式？
一个金融系的顶级学神，对一个计算机系的普通学生，能提出什么样的“还债”方式？
一股强烈的不安，混杂着一丝荒诞的疑惑，瞬间攫住了她。
他冰冷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算计。
这个“别的方式”，会比六位数的债务更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