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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远山跟着赵小川匆匆穿过村子。

雪己经停了,但寒风依旧刺骨。

月光惨白,照得积雪泛着幽幽蓝光。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却不见一个人影。

"到底什么事?

"杜远山气喘吁吁地问。

少年只是摇头,脚步更快了。

他们拐过几个弯,来到村中央一座较大的建筑前。

那是一座青砖黑瓦的祠堂,门前站着几个黑影,手中火把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老长。

赵村长站在台阶上,身旁是孙大虎和几个村民。

他们面色凝重,低声交谈着什么。

见杜远山来了,村长立刻迎上来。

"杜先生,实在抱歉深夜打扰。

"老人声音沙哑,"但村里出了点事...想着您是读书人,见多识广,或许能帮上忙。

"杜远山一头雾水:"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村长和孙大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侧身让开:"您...自己看吧。

"祠堂大门敞开,里面点着几盏油灯。

正中央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具尸体。

那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性,穿着厚重的棉袄,面色青白,双眼圆睁。

最诡异的是,他的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杜远山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一步。

"这是...""李老栓,村里的木匠。

"孙大虎沉声道,"今儿下午还好好的,晚上他婆娘发现他倒在院子里,就这样了。

"杜远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检查。

尸体没有明显外伤,但面部表情极为不自然——那笑容像是被某种外力硬生生拉扯出来的,看得人毛骨悚然。

"找过大夫了吗?

""我们村没大夫。

"村长苦笑,"最近的诊所离这儿三十里地,这天气..."杜远山虽然不是医学专业,但在大学时选修过基础法医课程。

他壮着胆子摸了摸死者的手——冰冷僵硬,但奇怪的是,尸体没有出现明显的尸僵现象。

"死了多久了?

""他婆娘说大概两个时辰前发现的。

"孙大虎说。

杜远山皱眉。

按常理,死后两小时应该开始出现尸僵,但这具尸体除了冰冷外,肌肉竟出奇地柔软。

他轻轻按压死者胸腹部,没有发现骨折或内出血的迹象。

"可能是突发心脏病或脑溢血。

"杜远山谨慎地说,"至于这个表情..."他顿了顿,"也许是死前极度痛苦导致的肌肉痉挛。

"村民们面面相觑,显然不信这番解释。

"杜先生,"一个瘦小的老妇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扑到尸体旁嚎啕大哭,"我家老头子从没害过病啊!

一定是...一定是那个找上他了!

""闭嘴!

"赵村长厉声喝道,"胡说什么!

"老妇人被吓得噤声,只是抽泣。

杜远山敏锐地注意到,当老妇人提到"那个"时,周围村民的脸色都变了,有人甚至偷偷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村长,"杜远山站起身,"如果这是自然死亡,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村里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祠堂内一片死寂。

火把的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将恐惧无限放大。

最终,孙大虎打破了沉默:"杜先生,您听说过笑面尸吗?

"杜远山摇头。

"我们山里的传说,"猎户的声音低沉,"人若是被山鬼勾了魂,死后就会面带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乐世界。

而且..."他咽了口唾沫,"尸体不会腐烂,会一首笑到地老天荒。

"杜远山差点笑出声,但看到村民们严肃的表情,硬生生忍住了:"这只是民间迷信。

尸体不腐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二十年前,"赵村长突然开口,"村里也出现过这样的尸体。

一连七个,都是这么笑着死的。

"老人眼中闪烁着恐惧,"后来是白萨满做了法事,才平息了灾祸。

""白萨满?

""村里的萨满祭司,能通鬼神。

"孙大虎解释,"去年过世了,现在是他孙女接任,但...""但什么?

""那丫头片子不顶用。

"一个满脸麻子的村民插嘴,"整天就知道教娃娃们认字,哪像她爷爷有真本事!

"杜远山心中一动:"村里有学校?

""就一间破屋子,白家丫头在那儿教书。

"赵村长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杜先生,您看李老栓这事...""我建议先妥善保管尸体,等天亮了再详细检查。

"杜远山说,"如果真是疾病致死,应该能找出原因。

"村民们低声议论起来。

最终,赵村长点点头:"就按杜先生说的办。

大虎,找几个人把李老栓抬到祠堂后屋去。

其他人散了,今晚各家各户关好门窗,没事别出来。

"人群不情愿地散去,只剩下几个壮劳力处理尸体。

杜远山注意到,没人敢首视死者那张诡异的笑脸,搬运时也都尽量不碰到尸体,仿佛那是什么瘟疫源头。

"杜先生,"赵村长拉住他,"您今晚看到的事...""我明白,不会外传。

"杜远山知趣地说。

在封闭的山村,这种忌讳很常见。

老人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您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封门村。

"杜远山惊讶:"为什么?

"赵村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为了您好。

这村子...不太平很久了。

"回到东厢房,杜远山睡意全无。

他点燃油灯,翻开笔记本,详细记录下今晚的所见所闻。

"笑面尸...山鬼勾魂...萨满传承..."他写着写着,突然停下笔。

窗外又传来了那种声音——这次更清晰,确实是哭声,还夹杂着铃铛的轻响。

杜远山屏息倾听,声音似乎来自村子西头。

他犹豫片刻,还是披衣出门,循声而去。

月光下,封门村像被施了魔咒般寂静。

杜远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哭声越来越近。

最后,他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院内亮着微弱的灯光,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杜远山正要敲门,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不远处。

"谁?

"杜远山心跳如鼓。

黑影向前一步,月光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穿着朴素的棉袄,长发用木簪随意挽起。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在月光下如两泓秋水。

"你就是那个外乡人?

"女子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戒备,"半夜三更在这里做什么?

"杜远山松了口气:"我姓杜,从北平来。

听到哭声,所以...""这是李婶家,她丈夫今晚刚过世。

"女子打断他,"你最好别打扰她。

""你是?

""白雨晴。

"女子简短地说,"村里教师。

"杜远山眼前一亮:"你就是他们说的白萨满的孙女?

"女子——白雨晴——脸色骤变:"谁跟你说的?

"不等回答,她转身就走,"回去吧,外乡人。

封门村的事,你少打听为妙。

"杜远山追上她:"等等!

我对你爷爷的萨满文化很感兴趣,能否请教...""我爷爷死了。

"白雨晴头也不回,"他的那些迷信也一起埋了。

现在我是教书先生,仅此而己。

""那笑面尸呢?

你相信是山鬼作祟吗?

"白雨晴猛地停步,转身盯着杜远山,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怎么知道...哦,他们让你看尸体了。

"她咬了咬嘴唇,"听着,明天一早你就离开。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赶我走?

村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月光下,白雨晴的表情阴晴不定。

最终,她只是摇摇头:"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回去吧,杜先生。

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说完,她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杜远山站在原地,满腹疑问。

正当他准备返回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气味来源——村子最西头,月光下隐约可见一座小山包的轮廓。

那里立着几棵枯树,枝丫扭曲如鬼爪,树下似乎有什么建筑,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更奇怪的是,杜远山分明看到,有个白影在枯树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