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只有我这个毛丫头跟着做学徒。
阿爷用命,为我谋上侯府少夫人之位。
哪知,我哪个贵气的夫君也是个短命的。
同阿爷他老人家一样,千里之外等着我去收尸。
1.原本,赶尸匠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
可惜,我爹娘病逝的早。
到我这一代时,家里便只剩我一个丫头。
旁亲中,再无对这门家传手艺感兴趣的儿孙。
一早,有个家境殷实的妇人看中我。
因我吃苦耐劳,是个干体力活的好手。
便带我去她家做童养媳。
自打我入府,一扎纸人,二掏老鼠窝。
日日将府里搅得天翻地覆。
打骂无用,因我是个皮糙肉厚贼抗揍的混丫头。
没住几天,我就被打包送回。
阿爷没办法,只得让我这个没人要的丫头,接手他几近失传的赶尸匠手艺。
我胆子大,力气也大……洋洋得意,自诩是很有潜力的接班人。
过了两年,又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找上门。
见阿爷面露难色,我心有戚戚然。
“阿爷,可不能再将我送出去了……”他抬手摸了摸我头顶的发髻小揪揪。
“我老头子这条命不打紧。”
“家里还剩下个丫头,没了我,她可怎么活?”妇人疼惜地看着我,用香香的帕子为我擦脸。
“您若是应下这趟活儿,侯府会视阿苑为亲闺女。”
完蛋,又是来带我走的!我抱着阿爷不撒手,哭唧唧地闹。
“阿苑做错了什么?阿爷总要送我走?”“我不要做别人家的闺女,我只想一辈子陪着阿爷”妇人看我依依不舍,又劝慰着。
“当侯府小姐,或者与我儿成亲。”
“日后全凭阿苑姑娘自己的意愿,老先生您看可好?”阿爷摸了摸胡子,额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终是点头应下。
2.庆幸的是,阿爷没有让妇人带走我。
而是像往常一样,让我跟他出活。
人生头一遭,去往那么偏远的地方。
阿爷说此行凶险,目的地大漠的边境,要带回的是侯府的六位将军。
当了两年的小跟班,我已学了不少手艺。
知晓,会请我们赶尸匠出马。
带回的一定不是活人,而是尸体。
也许你会好奇,爷爷和我这个小毛丫头。
怎能有本事,带回六个大男人?那是因为我们带回的方式,是赶活尸。
用秘制的药物,控制已死的尸身。
让他们依靠仅存的意志,回到家乡。
前往大漠的路,路迢且阻。
我熬的脚被磨得到处气泡,也不敢跟阿爷吭一声。
生怕他会怼我,“吃不了苦就回去!”“日后寻个好人家嫁了,方是女儿家的归宿。”
吃了足足半月的沙尘。
终于找到侯府将军们的遗骨。
那一刻我仿佛见识到了阎王爷的公允之处。
无论生前贫穷还是富贵,死后的尸骨同样的发烂发臭。
归途中,临近一片绿洲。
阿爷突然将罗盘和针灸道具交付于我。
“你带着他们继续走,我取水回来跟上你们。”
“不行,阿爷我等你,万一你待会找不到我呢?”阿爷又习惯性的捏了捏我头上的小啾啾,笑出满脸褶子。
“今日就当作考核,看看我们阿苑有没有本事,自己将尸骨带回去?”我激动地满眼放光,阿爷终于肯信我一次了!雄赳赳气昂昂,引着尸体继续向前走。
而阿爷则在身后,只身陷入迷雾中。
3.赶回六具活尸,我完美通过考验。
可历经千辛万苦完成了这趟差,无人肯定我的功绩。
相反,他们……看到我都像看到鬼一样!侯府满门举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世子。
那么漂亮的眼睛,可投过来的眼神,却充斥着怨意。
“她是谁?为什么父兄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着?”我不知道怎么和世子解释赶活尸。
阿爷曾经说过,这是赶尸匠不能外传的秘密。
侯府待我以礼,赏了我两枚大金锭子。
我才知晓,这一趟的凶险程度。
往常干一次活,最丰盈的收入也才五十两银子。
这次,却十倍不止。
我挠挠头上的小啾啾,啪塔一声,掉下一把钱匣的钥匙。
我欣喜过望,爷爷当真是信得过我了!往日连碰都碰不得的钱匣子,如今都敢交给我保管了。
我将金锭小心翼翼锁进去。
我蹲在门口翘首以盼,期待爷爷回家夸我。
“阿苑很乖,阿苑最棒哦。”
“阿苑已经能炉火纯青地掌握,赶尸匠这门手艺。”
“日后靠着它,就能给阿爷养老!“等着等着,就在门前眯着了。
梦到当初在大漠里,遇到那些残破的尸体。
爷爷浑身是血,倒在尸群之中……4.定远侯爷和家中五位小将军,被杌国将领杀害。
当初,尸体被我们找到时,腐肉已被虫蚁啃食。
路过的商队传回消息。
让侯夫人找阿爷带他们回家。
殊不知,这是敌人设下的局。
杌国以为祁国重情重义,定会寻回尸体。
委以重任的,必得厉害人物。
谁曾想,他们精心埋伏,千等万等。
最终,只守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赶尸人。
杌国笑话大祁,“如此不重视英雄魂骨,往后何足畏惧!祁国之衰败,国之倾覆指日可待!”埋伏的军队没有守到大祁的英勇豪杰。
徒留阿爷这个糟老头,任凭他们胡乱拿刀泄愤。
猩红的血引来秃鹫,叼空了躯体。
大概在我归家后的半月,侯夫人约我见面。
那时,小世子世子和侯府小姐们也在。
侯夫人问我,是想和府里的姐妹们玩,还是和小世子一起玩。
我毅然决然选择了人群中最好看的小世子。
随即,夫人递给我一枚玉佩。
“阿苑,这是侯府的传家玉佩。”
“从今往后,你便是未过门的世子夫人。”
世子徐尘墨非常抗拒我这个邪气媳妇,在侯夫人面前大吵大闹。
“父兄不明不白就死了,她还活着……”“我才不要她做我的媳妇,我讨厌她!”侯夫人扇了他一巴掌,眼含热泪地怒斥。
“徐尘墨你给我听着,阿苑是我们侯府上下都得敬重的恩人!”“她的阿爷为了带回你父兄的尸体,献身在大漠!”“你若是个有良心的,马上道歉!”闻言,我撒腿就跑。
侯夫人命人拦我,“阿苑,你要去哪儿?”我没有回话,只像疯了的野兽般往外头冲。
原来,那个梦不是假的。
我的阿爷,真的还在大漠等我……5.通过尸体的惨状。
可以看出,阿爷生前经历过怎样的极刑。
他的身上处处都是刀口。
那群残暴的畜生,就连老人家的脸都没有放过。
遗骸千疮百孔,辨不分明。
我是透过那熟悉灰布衫和脚腕处的绳节,才认出他的尸体。
阿爷教过我,赶尸匠赶尸的方法有三种。
一为背尸法,利用夜色和宽袍大袖的掩护,将尸体背回去。
二为竹竿法:用竹竿将两根手臂捆绑上,需要前后各一人扛着竹竿行走。
三为药尸法:利用秘制的药物操控尸身归家,即为赶活尸。
上回,侯爷和几位小将军。
便是采用药尸法带他们回家。
我奋力一甩,将阿爷裹在黑色的大袍中。
就这样背他回去,让阿爷少吃点苦头。
这也算是晚辈,最后的能尽的孝心。
“阿爷您作为赶尸匠,曾帮过多少万人魂归故里。”
“放心,如今阿苑作为接班人,一定让您老人家叶落归根!”6.许是背上的黑袍过于惹眼。
我这样穷苦相,竟也招上匪徒惦记。
拦路的匪徒不长眼,问我要过路费。
我拒绝,“没钱,劝你最好躲远点。”
男人不听劝,非要翻我背后的衣袍。
哪知一撩开,当即被吓破了胆!“你是人是鬼……背上背的是什么邪祟?”我白了他一眼,“生病的家里人,小心病气过给你。”
此时的尸体已经被我处理过。
香料掩盖后,臭味已没那么明显。
可那男人却还呕吐不止。
另一边的匪徒头子,大骂呕吐的男子没骨气。
一把抽出砍刀,冲过来架上我的脖子。
“过路费,医药费好好合计下吧。”
我胆子大,不认怂,“您能在我身上搜出一个子儿,权当孝敬。”
匪徒头子不客气,将刀压深逼出殷红血线。
“在这儿地界,人肉也值钱。”
眼瞧着,匪徒的刀子就要扎进我的腰腹取肉。
我捏紧手中药物,刚想趁机撒出去。
梆梆几声,身前的男人忽然倒地。
紧接着倒地的,还有一旁呕吐不止的男人“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刀都架脖子上了,还不服软?”我看着风尘仆仆,跟了我大半个月终于肯露面的小世子。
无奈叹息道,“可是,我真没钱啊。”
徐尘墨气不过地别开脸,不想看我。
却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
“喏,给你!穷鬼!”7.世子不但给我钱,还一路跟着我。
我嫌弃矜贵的少爷跟着碍事。
他却一直抱怨,“你以为,是我想跟着你吗?”“是母亲非要我把你安全地带回去,否则,她就不认我这个亲儿子了!”“我明明救了你,你却不知好歹!”听着他叨叨念念,我忽然想到阿爷。
他最爱一边念我泼皮,又一边仔细护着我。
想着想着,眼角不自觉有泪划过。
许是看我可怜,徐尘墨提出帮我背阿爷。
本以为小姑娘能背动的东西,他自然不在话下。
可他实在小瞧了尸骨的重量。
背上身后还没走几步路,便累的气喘吁吁。
一时没看清脚底,不慎摔出去。
好家伙,这下与阿爷的尸骨摔个面朝面!徐尘墨自此被吓得面色白了三天,食不下咽。
与我走路,都要隔开两米远。
他问我,“不怕吗?”我嗤笑一声,“我背着的可是这辈子最亲最敬的阿爷。”
“若不是怕他不能入土为安,我恨不得这样背他一辈子。
就像他当初背着我走南闯北一样。”
忽又想起初见世子时,他抱着父兄尸体痛哭的画面。
“当初抱着侯爷的尸体时,你害怕吗?”他红了眼,重重摇头。
“那不就是了?至亲至爱之人即便化成妖魔,也是我们日夜思念的人。”
“想念愧疚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怕呢?”“而且,我是一名赶尸匠,怕尸骨我能干这行?”“我们赶尸匠存在的意义,便是让每一个异首他乡的人能魂归故里。”
我将爷爷的身子用黑袍紧紧裹住,又倾诉心中夙愿。
“带阿爷回家,日后我们的尸骨便能埋在一处。”
“那样来世,我与阿爷便还能做家人。”
8.可是,天不遂人愿。
阿爷的尸骨破败成这样,还招贼惦记上了。
一路跋涉,碰上下雨,我便躲进破庙。
打算在菩萨的眼皮子底下,踏实睡一晚。
醒来时,却发现盖着爷爷尸骨的黑袍之下,空无一物。
“哪个天杀的,偷我阿爷的尸骨!”世子不好意思地解释,“昨夜我听到有动静,以为是邪祟作怪,没敢惊扰你休息。”
我白了他一眼,大骂他迂腐。
“从前,你父兄六具尸骨,是我一人历经艰辛带回的侯府!”“如今你却眼睁睁看着旁人,盗走我阿爷的尸骨?”“侯府满门忠烈,怎能生养出你这么个怕事窝囊的胆小鬼?”徐尘墨被戳到痛处,瞬间面红耳赤。
“昔日阿娘阿爹说我便罢了,你一个丫头怎有资格说教我!”“我徐尘墨不单是侯府的世子,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阿爷的尸骨,我去替你寻回便是!”徐尘墨没有食言。
捏出随身带着的一只蚕茧。
一只粉蝶破茧而出。
“它叫芍药,我养了五年。”
“你秘制的那种草药香,它很快就能追踪到。”
徐尘墨脑袋清醒时,倒有几分厉害之处。
才花一天时间,就带着我找到了尸骨的藏身之处。
粉蝶追踪位置,最终落在附近县主的府邸。
从前,我跟爷爷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主顾。
可巧,这县主的家中。
便住着一位,让我格外生厌的老相熟。
9.为了混进县主府,徐尘墨作了好大一番牺牲。
竟愿意主动配合,与我在街头演起兄妹二人卖身葬父的戏。
世子爷那俊俏的脸儿,搭上楚楚可怜的哭相。
惹得路过的无数主顾争相问询。
我逮住时机,扒拉着县主管家的手说买一送一。
请他无论如何,也得捎上我这个妹妹。
入了县主府,方知府里邪气正盛。
说是最近死了位小公子。
虽不是嫡出的孩子,但是妾母却盛宠一时。
世子一脸狐疑,“只听坊间有为死人配阴婚的说法,却不知,他们将你阿爷的尸骨寻来所谓何意?”原本,我也拿捏不定。
阿爷的尸骨高大,怎么瞧也与女子无所干系?忽然,府内闪过一熟人面相。
我瞬而明白,盗尸者的真实意图。
“不!他们就是冲我阿爷尸骨来的!”阿爷早年间,曾无意提到过。
有人想要他去远方带回一具尸体。
奇怪的是,主顾不是尸身的亲人,更不是好友。
原是将有资历、有阅历的长者举行法事做引渡人。
那幼小的生魂在地底下,方有长者照顾,不受欺辱。
说是照顾,实为奴仆。
正是因为此事,阿爷立下规矩。
“赶尸匠赶回的尸体,需得亲友方可认领。”
阿爷的那位老主顾张宗赫,此刻正张罗着小公子的陪葬仪式。
他向县主和姨娘介绍着阿爷。
“此人生前是赶尸匠,和地底下的阴差关系可熟着呢。”
“仪式过后,小公子在地底下便有他看顾着,保准吃不了苦头!”随后,他们把阿爷的尸骨架上了炭火。
我气得牙痒痒。
阿爷生前当赶尸匠,引无数故人归乡。
死后还要遭人算计,与他人为奴为仆。
10.徐尘墨主动请缨打头阵。
“待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带着尸骨逃出去!”我头一回,对世子肃然起敬。
“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小厮,不是世子爷。”
“犯了事,他们真的会弄死你!”徐尘墨自信满满,说我小瞧了他的身手。
可抱着阿爷的尸骨,还没逃出二里地。
县主家的护卫,便把刀架在徐尘墨的脖子上威胁我。
“跑?再跑我就把你相好的脑袋割下来喂狗!”没办法,死人骨不能跟活人命相比。
我乖乖将阿爷的尸骨交了出去。
徐尘墨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那眼神明显在质疑。
“你这个傻女人,我的狗头哪有你阿爷的尸骨重要?”人骨两讫后,徐尘墨内疚不已。
“对不起,拖累你不能亲自为阿爷收尸。”
“我……以死谢罪!”我啐了他一口,“他死一边去!”“尸骨这么容易被烧,你以为我会交出去?”“你且等着,他们马上会派人来求我!”当晚睡得酣畅淋漓。
天还没亮,便被县主的家仆扰了清梦。
“阿苑姑娘,老爷有请。”
看到已经被偌大的县主府被火燎的乌烟瘴气。
我哑然失笑道,“叫你们胡乱烧我阿爷的尸骨!”“他老人家给我托梦了!势必不放过你们这群打他尸骨主意的恶徒!”县主毕恭毕敬,递给我一千两银票。
“还请阿苑姑娘出手,为我们消灾解难。”
我瞥了眼熟人张宗赫,“我倒是想出手,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张叔。”
县主的面色铁青,怒瞪了张宗赫一眼。
他当下悟了,立马跪向阿爷的尸身。
砰砰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离开县主府后,徐尘墨忍不住让我解惑。
“你阿爷真托梦了?他法力无边……所以尸骨火烧不化?”我勾了勾唇,“是啊,想让我阿爷下去给他们当仆人?做梦吧!”闻言,徐尘墨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但把你阿爷的尸骨摔了,还让人给偷了,差点被火化!”“他老人家……会怪我吗?”11.为了赎罪,或是为了致歉。
此番归家后,宁死不屈的徐尘墨忽然转性。
愿意娶我这个赶尸匠为妻。
带着聘书,跪在爷爷坟前行礼。
说待孝期满就娶我过门。
我不稀罕,当场回绝。
“你除了长的漂亮点,一点男人样也没有。”
“你想娶我?我还不乐意嫁呢。”
我在阿爷坟前修了棚子,打算守孝三年。
徐尘墨却很讨嫌,隔三差五便来叨扰。
“阿苑,看今天我带来什么?你最爱吃的桂花点心。”
“阿苑,给你带了几件御寒的衣物,天冷别着凉!”“阿苑,这是为你专门设计的暗器,关键是能救命!”他每回来,都要耗的很晚才走。
有时候夜深了,看他赖的实在烦人,我便讲鬼故事吓他。
不过几年间,徐尘墨开始真正接触军中事务。
胆子和气度比起从前日益强了许多。
没了先前那般娇贵,连肤色被晒得黝黑。
有一回,他指着脸上那道寸长的疤痕。
“刀尖划过的时候,我真的有些害怕。”
“可后退时,想起你骂我的那句话来,瞬间又起劲了!”“好奇怪啊,阿苑,比起死我竟更害怕你骂我?”徐尘墨说话间,眼里闪着氤氲的光。
“阿苑,如果我像父兄一样战死沙场,你会带我回家的,对吗?”我讶然失笑,心想侯府真是祖宗荫庇。
满门忠烈,仅剩的小世子几年间,便成长的再不似当初的那位少不经事的纨绔子弟。
他的心中有家、有国,更有父兄的血海深仇。
“当然,我会把你们安葬在一处,那样来世还是一家人。”
12.三年孝期满。
徐尘墨守诺与我成亲。
我懵懵懂懂,他也毫无经验。
头一晚,折腾许久无果。
往后的整整一月,我俩日日磨合原以为,感情能逐渐升温下去。
某日,徐尘墨突然半夜被传召至宫中。
归家后,徐尘墨跟开了窍似得,抱着我大展身手,几番缠绵。
末了,将他过往那些我听了八百遍的故事。
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偏不让我与周公幽会。
刚开始我还认真回应,后来实在犯困……以至于第二天,压根不知他何时离开。
徐尘墨留了一封信给我。
“若我一朝英殒,阿苑可随意改嫁离府。”
“若这辈子不能长相守,希望下辈子我们早点遇见。”
原来头一天成亲,世子爷就起了和离的心思。
一封早已拟好的和离书,此刻就压在我的梳妆盒底。
见不到人,等不来解释,日子难熬的紧。
我与侯夫人提议去寻他。
夫人不允,“你如今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不可如此莽撞!”是啊,徐尘墨那个臭小子多能耐。
娶我过门,让我怀了孩子,还敢起和离的心思!好想上前线去,去打断他的狗腿!只是,我担心徐尘墨熬不到我教训他。
小命就要交代在敌军手里。
听闻,他被派去边城率军杀敌。
敌方的将军,恰好是当初杀了侯府父兄的吴沉蔼。
越是昔日仇敌,越容易被仇绪干扰,失了分寸与理智。
如此惴惴不安,过了三个月。
徐尘墨麾下的安都尉忽然来话。
说近日前线战士吃紧,朝中却迟迟不拨粮。
安都尉特意归来,便是为了筹集粮食。
不然,前线的战士都只能干等饿死。
我二话不说,搬出了爷爷攒钱的匣子。
侯夫人哭着拦住我,“偌大的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新媳出钱?”侯府变卖了数十处良田和宅子。
将钱财全数交予了安都尉。
那日我惶惶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隔日,便传来安都尉被斩首的消息。
13.安都尉被那狗皇帝定为逃军,斩首示众。
连带着侯府筹集的军粮钱,全数被充公。
听闻消息,侯夫人一夜白头。
城里风言风语,说宫中那位对世子起了疑心。
怀疑徐尘墨领军战事频频不利,是有心勾结外敌。
侯夫人的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