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砚清楚记得,自己从没拍过这张照片。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照片里的“自己”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顺着锁骨往下淌,而镜中倒映出的天花板角落,似乎悬着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
她猛地抬头看向客厅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脖颈完好无损。
可当她眨了眨眼,镜中人的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和照片里的笑容一模一样。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短信,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明晚七点,去城西旧剧院,否则,这张照片会变成你的遗照。”
林砚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她是市刑侦队最年轻的画像师,擅长通过微表情和肢体细节还原嫌疑人样貌,可现在,她要画的“嫌疑人”,似乎是另一个“自己”。
她点开照片放大,发现镜中倒映的落地窗外,飘着一朵形状怪异的云——那是三年前一场大火后,城西旧剧院上空特有的“火烧云”形状。
那场火里,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被烧得面目全非。
而那个女人,本该在十年前就死于一场车祸。
《镜像凶途》林砚把那张染血的***设成屏保,指尖反复摩挲着照片里“自己”脖颈的伤口。
边缘不规整,像是被锐器划破后又刻意撕扯过,血珠的分布带着一种刻意的狰狞——更像是某种警告,而非真实伤口的自然状态。
她点开通讯录,翻到“张野”的名字。
这人是市物证鉴定中心的技术骨干,也是她警校时的师兄,最擅长从数字痕迹里扒线索。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张野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师妹,这时候call我,是又有画像任务?”
“不是,”林砚压低声音,“我收到一张奇怪的照片,你能帮我查发件人的位置吗?
还有,帮我调十年前城郊那场车祸的卷宗。”
“车祸?
哪场?”
“十年前七月十六日,城郊国道,一辆红色思域坠崖,司机当场死亡,名叫林墨。”
电话那头的敲击声顿了顿:“林墨?
那不是……是我双胞胎姐姐。”
林砚打断他。
这个秘密她藏了十年。
当年父母车祸去世后,她和林墨被分别送往不同的亲戚家,姐姐跟着远房舅舅去了南方,她留在本市。
首到十年前那场车祸的消息传来,她才知道姐姐回了城,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与她永别。
“发件人号码查不到实名,信号源在城西旧剧院附近,但很模糊,像是用了信号干扰器。”
张野的声音严肃起来,“你惹上什么事了?
那地方三年前那场大火后就成了废墟,邪乎得很。”
林砚没提照片里的细节,只说收到了恐吓信息。
挂了电话,她拉开抽屉翻出一个褪色的铁盒,里面装着她和林墨唯一一张合影。
照片里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同款连衣裙,笑得露出豁牙——那时候她们总被人说像两块一模一样的麦芽糖。
指尖划过照片里林墨的脸,忽然注意到她左耳后有颗米粒大的朱砂痣。
林砚摸向自己的左耳后,光滑一片。
她猛地抓起手机放大那张***,照片里“自己”的左耳后,赫然有颗痣。
不是她。
是林墨。
可林墨明明十年前就死了。
第二天一早,林砚去了队里。
队长老周把一叠卷宗推给她:“城南公园发现具女尸,面部被划花,你去做个画像还原。”
她翻开卷宗,死者穿着酒红色连衣裙。
林砚的呼吸顿了顿,抬头时撞上老周探究的目光:“怎么了?”
“没事。”
她合上卷宗,“我下午去现场。”
午休时,林砚去了市档案馆。
十年前的车祸卷宗很薄,事故认定是雨天路滑导致车辆失控,司机林墨当场死亡,尸体因撞击和起火损毁严重,由其舅舅赵德发认领安葬。
卷宗里附着赵德发的身份证复印件,地址在城西旧剧院附近的老胡同。
林砚捏着复印件走出档案馆,手机又震了——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老旧的黄铜钥匙躺在积灰的台阶上,背景是旧剧院标志性的罗马柱。
配文:“钥匙在门房窗台,别带警察。”
她打车去了城西。
旧剧院被高墙围起,墙头上的玻璃碴闪着寒光。
林砚绕到侧门,门房是间破败的小木屋,窗台果然放着把黄铜钥匙,钥匙柄刻着朵枯萎的玫瑰。
她握紧钥匙,推开门房的门。
屋里弥漫着霉味,墙上贴着泛黄的海报,是十年前一场芭蕾舞剧的宣传——《天鹅湖》,主演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弯弯,左耳后有颗朱砂痣。
那是林墨。
她当年是市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
门后突然传来响动,林砚转身时,看见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你果然来了。”
“你是谁?”
她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
男人轻笑一声:“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林墨没死,她在等你救她。”
男人说他叫陈默,是林墨的舞伴。
“十年前车祸是赵德发策划的,他欠了赌债,想骗保。”
陈默的声音发颤,“但他没算到林墨会跳车逃生,只是被大火毁了容。
赵德发把她藏在剧院密室,对外宣称她死了。”
林砚盯着他:“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怕他。”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这是林墨上周托人带给我的,她说赵德发最近疑神疑鬼,总说有人要抢‘东西’。”
照片上的女人满脸疤痕,眼神却和林墨一模一样,她举着张纸条:“救我,他在找那本书。”
“什么书?”
“《天鹅湖》的剧本,林墨在里面夹了赵德发的罪证。”
陈默指了指剧院主楼,“密室钥匙就是你手里的,从舞台左侧的化妆间进去。”
林砚握着钥匙走进剧院主楼。
舞台积满灰尘,红色丝绒幕布破烂不堪,像垂落的血痂。
她按陈默说的,在化妆间角落找到块松动的地板,掀开后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钥匙***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嗒”声。
密室里漆黑一片,林砚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之处,看见墙角蜷缩着个身影。
“林墨?”
身影猛地抬头,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双惊恐的眼睛。
当光柱照到她左耳后,那里光滑一片。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有痣。
“你是谁?”
她后退一步,手电光扫到对方手腕上的疤痕,那是芭蕾舞演员常年练足尖舞留下的茧疤,和林墨的位置一模一样。
“我是林墨啊。”
女人的声音嘶哑,“小砚,你不认得我了?”
这时,密室门突然关上,头顶的灯泡“滋啦”一声亮起。
林砚转身,看见陈默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把刀,身后跟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赵德发。
“演得不错吧?”
陈默笑起来,“她确实是芭蕾舞演员,可惜三年前一场大火烧坏了嗓子和脸,被赵哥捡回来当替身。”
赵德发踹了脚地上的女人:“林墨十年前就被我埋了,这丫头是我找的赝品。”
他盯着林砚,“你姐姐藏了本账本,记着我和陈默洗钱的事,你把它交出来。”
林砚的目光扫过密室西周,墙上挂着面破碎的镜子。
她突然想起那张***,镜中悬着的黑色皮鞋——此刻陈默穿的正是黑色皮鞋。
“账本在《天鹅湖》剧本里,对吗?”
林砚慢慢后退,“十年前你和赵德发合谋车祸,林墨死前把账本藏在了剧院,你们找了十年都没找到。”
女人突然扑向赵德发,嘶哑地喊:“是他们!
当年把我从火场拖出来,毁了我的脸逼我找账本!”
陈默挥刀刺来,林砚侧身躲过,撞翻了旁边的道具架。
镜子碎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块碎片映出墙角的暗格——暗格门上刻着朵玫瑰,和钥匙柄上的图案一样。
她冲过去用钥匙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放着本泛黄的剧本。
林砚翻开剧本,夹层里掉出张照片:年轻的赵德发、陈默和林墨站在剧院门口,林墨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襁褓上绣着朵玫瑰。
“那是你的孩子。”
赵德发喘着粗气,“林墨当年未婚先孕,孩子生下来就被送走了,她怕这事毁了前途,才被我们抓住把柄。”
林砚的指尖抚过照片,婴儿的眉眼像极了她。
这时,密室门被撞开,老周带着警察冲进来:“都不许动!”
陈默和赵德发被带走时,那个替身演员哭着说:“我叫苏瑶,三年前被他们拐来的,他们说找到账本就放我走。”
老周拍着林砚的肩:“你早该跟我说的。”
他递过份DNA鉴定报告,“我们查了林墨的墓地,里面是空的。
还有,你抽屉里那个铁盒,底层粘着根婴儿的胎发,和你做了比对。”
报告显示,林砚和那根胎发是母女关系。
林砚回到家,打开那个铁盒,底层果然粘着根细小结实的胎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婴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十年前她刚上大学,被赵德发骗去医院做过次“体检”,原来那时候她的孩子被偷走了。
手机最后一次收到陌生短信,是段视频:林墨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左耳后的痣清晰可见。
“小砚,孩子在市福利院,找姓周的护工。
账本里有他们洗钱的证据,妈对不起你……”视频戛然而止。
林砚抱着剧本坐在地板上,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墙上投下她的影子。
影子的脖颈处,仿佛有道若隐若现的伤口。
她翻开剧本最后一页,林墨的字迹娟秀:“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大概己经不在了。
镜子不会说谎,说谎的是人心。”
第二天,林砚去了福利院。
姓周的护工递给她个旧相册:“十年前确实接收过个女婴,襁褓上绣着玫瑰,后来被对夫妇领养了,领养人叫林砚。”
相册里的婴儿照片,和她手机屏保上的***渐渐重合。
林砚走出福利院,阳光刺眼。
她摸出手机,删掉那张染血的***,锁屏壁纸换成了自己抱着婴儿的照片——那是她去年领养女儿时拍的,女儿左耳后,有颗米粒大的朱砂痣。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砚知道,赵德发和陈默的同伙很快会落网。
而她的母亲林墨,或许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就像镜子里的影像,看似遥远,却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