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鞭家法,鞭鞭见血。
执刑的嬷嬷手都在抖,可苏清晚咬碎了牙,愣是一声不吭。
血从她后背渗出来,浸透了素白的衣裙,在雪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沈砚之闯进祠堂时,正看见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冲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都在发颤:“清晚……够了,我们走吧,我不要你受这样的苦……”她却笑了,染血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砚之,我不悔。”
她当着他和所有苏家人的面,一字一句立誓:“此生非君不嫁,纵使千夫所指,我亦无悔。”
最终,苏家妥协了。
苏父冷着脸甩下一句话:“你要跟他走可以,但必须为苏家留下命格贵重的子嗣。”
而这个人选,只能是林昭——那个与苏家世代联姻的权臣之子,钦天监批命“福泽深厚”的贵胄。
苏清晚只能抱着沈砚之的脸留下一句“砚之,等我。”
红烛高燃的夜里,沈砚之独自坐在偏院的石阶上,听着主院传来的笙歌。
一下,两下……沈砚之数着更漏,直到二十多声梆子响过,主院的灯才终于熄灭。
三个月后,苏清晚有孕了。
可最后诞下的,是个女儿。
苏家当即翻了脸:“必须再生一个儿子!”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沈砚之站在偏院的梨树下,看着主院的灯火通明,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他终于明白——苏清晚的“非君不嫁”,终究敌不过苏家的“子嗣为重”。
就在他以为终于等到头的时候,林昭与苏清晚的女儿深重寒毒,口吐鲜血,眉目生霜。
“是沈砚之!一定是他下的毒!”苏家众人一口咬定。
林昭一把掐住沈砚之的脖子,目眦欲裂:“你要恨就恨我!为何害我孩儿?!”苏父震怒,袖袍一挥,厉声喝道:“此子心肠歹毒,拖去水牢,让他好好清醒!”侍卫立刻上前,粗暴地剥去沈砚之的外袍,只留一件单薄的中衣。
他被铁链锁住双手,拖向苏府最阴暗的地底——那里有一方终年不见天日的水牢。
水牢里,腐臭的污水漫至腰间,冰冷刺骨。
沈砚之被推入水中,铁链“哗啦”一声扣在石壁上,让他无法直起身子,只能半跪在污浊的水中。
水面上浮着一层霉绿的苔藓,蚊虫嗡嗡盘旋,偶尔有老鼠从脚边窜过。
他抬头,隔着锈迹斑斑的铁栅,看见苏清晚站在台阶上。
她的裙角沾了地牢的湿气,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发白。
“苏清晚……”他嗓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期望,“你信我吗?”苏清晚的唇颤了颤,眼中泪光闪烁,却终究没有开口为他求情。
“我让你再等等……”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何要动我的孩子?”“你的孩子?”沈砚之忽然笑了,笑得胸腔震动,连带着锁链哗啦作响,“那我们的誓言呢?你说过,这辈子只要我一个夫君……”苏清晚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砚之,家族子嗣……我不能不顾。”
一句话,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点期望。
污水漫过胸口,寒意渗入骨髓。
水牢一夜,蚊虫叮咬,污水浸泡,沈砚之的皮肤早已溃烂发红。
天亮时,侍卫解开铁链,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拽出水牢,扔在偏院的柴房里。
他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恨。
——恨自己的痴心,恨她的无情。
三日后,沈砚之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来找苏清晚。
庭前花开正好,他们的女儿此时***已解,苏清晚正抱着女儿,与林昭并肩而立。
林昭低头逗弄婴孩,腕上赫然戴着一枚青白玉佩——那是沈砚之亡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是他当年亲手系在苏清晚腕上的定情信物。
沈砚之瞳孔骤缩,冲上前一把扣住林昭的手腕:“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苏清晚蹙眉,伸手推开他:“一块玉佩而已,林昭喜欢,便给他了。”
“那是我娘留给我娶妻的信物!”沈砚之眼眶通红,嗓音嘶哑,“你明知它对我多重要!”林昭故作无奈,叹道:“孟兄何必动怒?不过是一块玉……”话音未落,他突然“哎哟”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沈砚之!”苏清晚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林昭护在身后,冷眼看向他,“你闹够了没有?!”她推他的力道太大,沈砚之猝不及防,后脑重重撞上案几。
“砰——”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淌,染红了素白的中衣。
可苏清晚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扶着林昭匆匆离去。
“林昭,你没事吧?我让人去请太医……”她的声音温柔焦急,与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沈砚之跌坐在地上,看着满手鲜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抄书时被纸划破手指,她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连夜寻来金疮药,捧着他的手轻轻呵气。
而现在,他满身是血,她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