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霸悟天赤着上身,正抡圆了手臂挥砸着烧得通红的铁坯。
十六岁的他身形尚未完全长开,肩背却己练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紧实的肌理滑入腰际,在粗布裤腰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铛!
铛!
铛!”
铁锤与铁砧的碰撞声震得巷子里的陶罐嗡嗡作响,墙角堆着的废铁屑里,几株野草正随着震动微微摇晃。
霸悟天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次挥锤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落下时却又收着三分巧劲——这是他在无数个夜晚,对着父亲留下的那本残破拳谱琢磨出的门道。
“悟天,歇口气吧。”
铁匠王伯叼着旱烟杆走过来,铜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的话语明灭,“这玄铁硬得很,你就是砸到天黑也成不了器。”
霸悟天缓缓放下铁锤,锤头与铁砧接触的刹那,竟溅起一串细碎的火花——寻常少年根本不可能让冷铁碰撞出这样的动静。
他抬手抹了把脸,汗水混着铁灰在脸颊上冲出几道沟壑:“王伯,我总觉得……这打铁的力道,和爹教的拳法能合上。”
王伯的烟杆顿了顿。
他看着少年手臂上凸起的青筋,那是常年累月锤炼出的力量,远非同龄人的水平。
去年秋天那场兽潮,镇北的李家汉子就是凭着一身打铁练出的硬功,才护住了半条街的人。
可那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被那头独眼妖狼掏了心。
“下月初三,郡城的武道堂要在镇上设分舵。”
王伯往烟锅里添了点烟丝,“听说只要能接住教头三拳,就能领一本基础心法。”
霸悟天握着锤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记得父亲临终前说过,这世道,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才靠得住。
那本被虫蛀了边角的拳谱,第一页就写着“力从地起,气沉丹田”,可他练了五年,始终摸不到气沉丹田的门道。
“王伯,您见过真正的修士吗?”
他忽然问。
王伯吐出个烟圈,眼神飘向镇外连绵的青山:“二十年前见过一次。
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踩着剑在天上飞,手指头一点,就把那头祸害了咱们半个月的黑熊妖烧成了焦炭。”
少年望着铁匠铺屋顶漏下的光斑,仿佛看到了白衣修士踏剑而来的模样。
他默默提起铁锤,这次落下的力道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夕阳西下时,巷口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
霸悟天摸出怀里皱巴巴的铜板,那是他攒了半个月的工钱。
他买了两串糖葫芦,走到镇东头的坟地,将其中一串轻轻放在两座土坟前。
“爹,娘,我很快就能变强了。”
他咬了口糖葫芦,酸甜的汁液混着泪水滑进喉咙,“等我学会了飞,就带你们去看看天上的风景。”
坟头的野草在晚风中摇曳,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少年坐在坟前,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翻开了那本残破的拳谱。
泛黄的纸页上,“龙虎”二字被虫蛀得只剩轮廓,却在暮色里仿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