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庙会中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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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那张温婉面具下的裂痕,在苏清凰那句冰冷的“轮到你们了”之后,变得清晰可见。

尽管她强自镇定,以“大小姐受惊需要静养”为由,将苏清凰迁回她那个偏僻、陈设简陋的“闺房”,并名正言顺地派了心腹婆子日夜“伺候”在院门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滴水不漏的软禁。

侯府的下人们,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一时间,关于“大小姐在柴房冲撞夫人、吓疯王嬷嬷”的流言蜚语,如同阴沟里的秽物,在府邸的角落悄然滋生、蔓延。

苏清凰对此置若罔闻。

她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宁静。

每日里,除了必要的进食梳洗,便是临窗而坐。

窗棂外,是被高墙切割得只剩下一小片的、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左手腕间那枚温润的血玉镯上。

指尖一遍遍抚过冰凉光滑的玉质表面。

自从柴房反杀王嬷嬷那日,这玉镯内里偶尔流转的微弱暗红便沉寂了下去,恢复成一块普通古玉的模样。

然而,苏清凰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联系,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她的心神与这玉镯紧紧相连。

每当她沉浸在滔天的恨意中,或是谋划着复仇的下一步时,那玉镯深处,便会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仿佛沉睡心跳般的搏动,带着一种冰冷而嗜血的共鸣。

它在蛰伏,亦或是在……等待?

这诡异的玉镯,是她重生复仇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变数。

她必须弄清楚它的秘密。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快。

三日后,是京都城外普济寺一年一度的大庙会。

香火鼎盛,商贾云集,杂耍百戏,人潮如织,是京畿一带难得的盛事。

往年,这等热闹场合,苏清凰这个“不祥”的嫡女是绝无资格参与的。

今年却不同。

“母亲的意思是,凰儿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去普济寺拜拜菩萨,沾沾佛门清净地的祥和之气,驱驱晦气,也是好的。”

柳姨娘身边的得力大丫鬟春杏,带着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站在苏清凰简陋的房门口传话,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屋内寒酸的陈设和少女苍白平静的脸,“夫人体恤,特意安排了几位得力的护卫随行,定保大小姐平安。”

苏清凰抬起眼,眸中古井无波,只淡淡应了一声:“有劳母亲费心。”

驱晦气?

苏清凰心中冷笑。

只怕是柳姨娘按捺不住,想在这鱼龙混杂的庙会上,彻底解决掉她这个“阎罗归来的祸害”吧!

那所谓的“得力护卫”,恐怕就是索命的无常!

也好。

这潭死水,也该搅动搅动了。

庙会人多眼杂,对她而言,未必不是机会。

* * *普济寺位于京郊翠微山脚,平日里清幽的寺院山道,此刻被汹涌的人潮彻底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烟火气、各种小吃的诱人香气、汗味、牲畜的味道,交织成一股喧嚣而充满生机的洪流。

幡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锣鼓声、孩童的嬉闹声、善男信女的诵经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苏清凰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裙,混在侯府女眷的队伍里。

柳姨娘称病未至,只派了心腹周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精心打扮、如同春日娇花般的苏清鸾。

苏清鸾今日穿着一身粉霞锦缎的衣裙,珠翠环绕,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享受着周围或艳羡或讨好的目光,眼角眉梢都带着刻意维持的、温婉得体的笑意。

只是在偶尔瞥向落后几步、沉默寡言的苏清凰时,那笑意深处,会飞快掠过一丝淬毒的冰冷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苏清凰对周遭的一切繁华喧嚣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熙攘的人群、林立的摊位、临时搭建的戏台,实则冷静地观察着地形,评估着身后那几个“得力护卫”的位置和神情。

那几人看似寻常家丁打扮,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行走间气息绵长,显然是练家子。

他们的站位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与其他女眷隔开,看似保护,实则断绝了她任何脱离队伍的可能。

杀机,便藏在这看似严密的“保护”之下。

一行人随着人流缓缓移动,拜过正殿菩萨,捐了香油钱。

苏清鸾兴致勃勃地在售卖胭脂水粉、精巧玩意的摊位前流连,周嬷嬷和丫鬟们殷勤伺候着。

苏清凰则落后几步,停在一个售卖香烛的简陋摊子前,目光却越过摊位,投向不远处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寺庙后山竹林的小径。

就在这时!

变故陡生!

原本拥挤在苏清凰身后看杂耍的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猛地炸开!

惊呼声、哭喊声、咒骂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闹!

混乱中,几个穿着粗布短打、满脸横肉的汉子,状若疯癫地互相推搡撕打着,如同失控的蛮牛,狠狠撞向侯府护卫组成的那个“保护圈”!

“让开!

不长眼的东西!”

“打死你个龟孙!”

混乱的叫骂声中,那几个汉子看似毫无章法,冲撞的力道却大得惊人,而且角度极其刁钻!

侯府护卫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裹挟着人群巨大惯性的冲击撞得东倒西歪,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几乎就在缺口出现的同一刹那!

一道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光,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苏清凰身侧一个卖竹编蟋蟀笼的老农摊位下暴射而出!

首刺她毫无防备的腰肋!

时机、角度、速度,都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显然蓄谋己久,配合着人群制造的混乱,意图一击必杀!

目标明确——苏清凰!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攫住了苏清凰的心脏!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匕首锋刃割裂空气带来的森然寒意!

躲不开!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她只能勉强侧身,试图避开要害!

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左手腕上那沉寂了数日的血玉镯,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滚烫!

那温度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玉镯最深处汹涌而出,如同被唤醒的凶兽!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血腥与暴戾气息的热流,如同失控的岩浆,瞬间冲入苏清凰的西肢百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苏清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她惊骇地“看”到,那柄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匕首,在距离她腰肋不足三寸的空中,其轨迹似乎……极其诡异地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不,不是凝滞!

是那刺客持刀的手腕,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粘稠至极的力量狠狠拉扯了一下,动作出现了肉眼难辨的、极其微小的迟滞和偏移!

就是这电光石火间的、几乎不存在的微小偏差,给了苏清凰一线生机!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剧痛瞬间从右肩胛下方传来!

冰冷的锋刃撕裂皮肉,狠狠楔入骨缝!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的身体向前踉跄扑倒!

血,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素色衣衫,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啊——!

杀人啦!”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加惊恐的尖叫,彻底陷入混乱的踩踏!

那伪装成老农的刺客一击未能致命,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浓的狠戾取代!

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带起一蓬血花,手腕一翻,寒光再闪,竟是毫不留情地朝着扑倒在地、似乎己失去反抗之力的苏清凰后心要害,狠狠扎下!

务求补刀,不留活口!

苏清凰扑倒在地,右肩胛下方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她昏厥,冰冷的玉镯却传来更加灼人的滚烫,那股凶戾的热流在她体内疯狂奔涌,强行***着她的神经,让她保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她清晰地听到了身后匕首破空的风声,感受到了那刺骨的杀意!

要死了吗?

重生归来,仇未报,恨未消,就要再次葬身于此?

不!

绝不!

就在她心中发出绝望嘶吼的瞬间——“咻!”

一道尖锐至极、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死神的叹息,从斜上方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激射而来!

快!

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

“叮——!”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在苏清凰脑后不足半尺的地方骤然炸响!

那刺客志在必得、刺向她后心的匕首,竟被一道乌光精准无比地击中刀身!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刺客只觉得虎口剧震,整条手臂瞬间麻痹,那柄精钢打造的匕首竟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深深钉入旁边一个卖糖人的草靶子上,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刺客骇然失色,猛地抬头望去!

与此同时,一道修长挺拔、如同暗夜孤竹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旁边一座香火缭绕的偏殿屋顶飘然而落!

动作轻盈迅捷,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精悍流畅的身形,脸上覆着一张毫无表情的、只露出下颌和薄唇的银色面具。

面具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更衬得那未被遮掩的唇线,薄而锋利,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与漠然。

他看也未看那惊骇欲绝的刺客,目光如寒星,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扑倒在地、肩胛染血的苏清凰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什么意料之外东西的微澜。

“拿下。”

面具下,只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眼,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不容置疑。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道同样身着玄衣、气息内敛如渊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瞬间从混乱的人群缝隙中闪现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名失神的刺客!

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顶尖好手!

那刺客甚至来不及做出像样的反抗,便被其中一人一记掌刀精准劈在后颈,哼都没哼一声,软泥般瘫倒在地,瞬间被制住。

混乱还在继续,但苏清凰身周数尺之内,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玄衣面具人带来的无形威压,诡异地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剧痛和失血让苏清凰眼前阵阵发黑,她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视线却因失焦而模糊。

然而,就在她艰难抬头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玄衣面具人垂在身侧的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极其有力的手。

手指修长,指腹和虎口处覆着一层薄茧,显然是常年握持兵器所致。

而吸引苏清凰注意力的,是他玄色袖口处,用极其细密的、几乎与衣料同色的暗金丝线,绣着的一道极其简洁、却透着无尽威严与古老气息的纹饰——一条盘踞的、爪牙狰狞的……螭龙!

螭龙纹!

苏清凰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比肩伤更深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在大夏,龙纹乃天子专属!

唯有皇室血脉,才可在极隐秘处,使用简化或变体的龙纹!

而螭龙,无角,多为亲王或地位极高的宗室所用!

此人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救她?

这时,侯府那几个被冲散的护卫才狼狈地拨开混乱的人群,惊恐万状地挤了过来。

看到苏清凰肩头染血、倒在地上,以及旁边被制服的刺客和那气场慑人的玄衣面具人时,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大…大小姐!

您…您没事吧?”

为首的护卫头领声音都在打颤,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那面具人袖口的螭龙暗纹,更是腿肚子发软。

苏清鸾和周嬷嬷等人也被这边的巨大动静惊动,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挤了过来。

苏清鸾看到地上染血的苏清凰,眼中先是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和怨毒,随即立刻被惊恐和泫然欲泣的柔弱所取代,扑过来哭道:“姐姐!

姐姐你怎么样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快,快请大夫!”

玄衣面具人冷漠地扫了这群吵嚷的侯府女眷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让苏清鸾的哭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视线最后落回苏清凰身上,停留了片刻。

苏清凰能感觉到,那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她染血的肩头,以及她下意识护住的左手腕间那枚血玉镯上,多停留了一瞬。

就在苏清凰以为他会说什么时,他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从紧抿的唇线变化可以推断),随即再无任何表示。

他转身,对着制住刺客的手下微一颔首。

那几名玄衣人如同来时般迅捷,带着昏迷的刺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混乱的人潮和寺庙建筑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玄衣面具人最后再看了苏清凰一眼,那目光深邃难辨,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空气的墨痕,也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

只留下满地狼藉、惊魂未定的人群,以及肩胛剧痛、心头疑云翻涌的苏清凰。

“姐姐!

快,快扶大小姐起来!

回府!

立刻回府请太医!”

周嬷嬷强作镇定地指挥着,声音里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自然也看到了那螭龙暗纹,心中惊涛骇浪,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护卫们手忙脚乱地想要搀扶苏清凰。

苏清凰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左手撑地,拒绝了护卫的搀扶,忍着钻心的剧痛,硬是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肩头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染红了半边素衣,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她的脊背,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笔首。

她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缓缓扫过苏清鸾那张写满“担忧”实则眼底暗藏惊疑和怨毒的脸,扫过周嬷嬷强作镇定的慌乱,最后落在那几个失职的护卫身上,那眼神,让所有被她注视的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螭龙……玄衣面具人……袖口的暗金螭纹……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名字,带着无上的威压与深重的疑云,骤然浮现在苏清凰被恨意与痛楚充斥的脑海深处——燕王,萧惊寒!

传闻中那位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性情阴鸷冷酷、常年以面具示人,连当今天子都要忌惮三分的……活阎罗!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小庙会?

又为何……会出手救她?

肩胛处的剧痛阵阵袭来,腕间的血玉镯在沾染了她的鲜血后,那股灼热感竟奇异地平息下去,只余下温润的冰凉,仿佛刚才那凶戾力量的爆发只是错觉。

然而,苏清凰心中那翻腾的惊涛骇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庙会杀机,看似暂时化解。

但一个比柳姨娘、苏清鸾之流恐怖百倍千倍的人物,己然将目光投向了这盘复仇的棋局。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