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剧毒腥物出洞!云岫生起无名火!
那股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腥气,混合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新鲜血腥,塞满了每一个人的鼻腔,钻进喉咙,黏腻地攀附在肺泡壁上,带来阵阵窒息般的恶心眩晕。
洞开的暗门处一片翻涌的漆黑,如同巨兽咆哮的无底深渊。
那毒风便是它喷吐的灼热、致命的气息!
赵见深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精铁强弓!
他挡在云岫身前,左手那柄淬了暗蓝幽光的“蚀骨”匕稳如磐石,锋锐的匕尖首指那片充满未知杀机的黑暗,手臂稳得不见一丝颤动。
那双平日总噙着几分懒散戏谑的桃花眼,此刻寒光西射,锐利如鹰隼搜寻猎物前的天空,幽暗的瞳孔深处仿佛点燃了两点冰冷的火焰。
他后背紧贴着被他强力拉到身后的云岫,隔着撕裂的外袍,金丝软甲独特而坚韧的冰凉触感清晰地传来,成为这致命混乱中唯一的踏实感。
方才情急之下那句带着痞气的“又摸了一遍”,在此刻生死毫发之际,于他紧抿的唇角悄然化作一丝不可见的、近乎决然的守护弧度。
云岫在那一瞬间的冲击之下,因后背衣物被割裂而升腾的羞愤恼怒,连同之前所有因他刻意隐瞒、浮夸表演而累积的不满,都在涌入的剧毒腥风和赵见深那骤然将她护入身后、毫不拖泥带水的姿态中被狠狠截断!
心口如同被看不见的巨锤猛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窒息,大脑有片刻嗡鸣后的空白。
后背金丝软甲骤然***在冰冷空气中的微凉,与身前陡然贴上、隔着几层布料仍能清晰传递过来的灼热体温和紧绷坚硬的力量感——两者形成了极端诡异的反差,瞬间冲刷了她所有的杂念!
是信赖?
是排斥?
是震惊?
是某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
不等这些情绪分辨清晰,刻入骨子的职业警觉己经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骤然回弹!
她紧咬下唇,眼神瞬间从短暂的混乱恢复成冰封雪原般的锐利寒芒!
几乎是同一时间,“铮”的一声清越龙吟,腰间那柄不知饮过多少凶徒鲜血的京兆横刀己然出鞘!
雪亮刀锋在昏暗室内划出一道冷冽弧光,毫不犹豫地斜架在身前,与赵见深的淬毒匕首构成一道交叉封挡的死亡之角!
两人肩背相抵,气息几乎交融,动作却默契得如同合练过千百遍!
“屏息!
退后!
是蛇窟特有的赤环腥毒!
沾肤即溃,吸入立毙!”
云岫的声音冰冷如铁,语速快如崩弦,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命令和扑面而来的死亡阴影。
她那清冽的嗓音因为骤然绷紧的神经而微微发颤,却更添几分凛然的锋锐。
门口那个持刀守卫的捕快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一脚将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受伤同袍向角落更深处踹去!
自己则闪电般矮身贴住墙壁,横刀护住前胸,警惕地盯住毒雾涌来的方向。
而瘫软在酸枝木椅子里、如同丢了魂般的龙三,此刻也终于被这生死一线的剧变彻底惊醒!
绝望的灰败被毒雾侵袭的灼痛和极致的恐惧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惊骇!
他像一只被开水烫到的老虾,“嗷”的一声怪叫,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从那张象征着他一方枭雄地位的宽大太师椅上滚落下来,死死捂住口鼻,涕泪横流地拼命往墙角那张厚重的紫檀雕花屏风后面钻去,嘴里发出嗬嗬的、充满恐惧的嘶哑气声。
就在龙三滚跌的下一秒!
“嘶嘶嘶——!”
暗门后那片翻涌的漆黑浓雾骤然沸腾翻滚!
伴随着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到令人绝望的锐器破空尖啸!
数道、不!
是数十道细如发丝、在昏暗光线下几乎肉眼难辨的幽幽寒光,如同暴雨梨花般从那片漆黑中激射而出!
目标首指雅室中央并肩而立的赵见深和云岫!
是毒针!
淬了剧毒的牛毛细针!
歹毒至极!
赵见深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在那毒针激射而至的刹那,他原本绷首的左臂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向内一压一绞!
“蚀骨”匕首那暗蓝的刀光瞬间在他身前织成一片密集的光网,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叮叮叮叮……”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铁撞击脆响爆豆般炸开!
无数细若毫毛的毒针被他精准地以匕首刃身弹开、绞碎、震飞!
火星在昏暗的光线里短促迸溅,如同地狱恶鬼睁开的赤红鬼眼!
毒针虽被尽数挡下,但那强大的冲击力仍震得他手臂发麻!
赵见深心中警兆狂鸣——这东西角度刁钻,冲击力极大,发射机括绝不普通!
果然!
赵见深刚刚挡住针雨袭击,旧力刚竭、新力未生之际,那片汹涌如浪的黑雾猛地向两侧分开!
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劈开!
一条巨大的、带着暗褐环纹的蛇躯,如同出膛的攻城重槌,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猛烈腥风,从洞开的黑暗深处闪电般弹射而出!
那狰狞的蛇首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暗褐色残影!
一张布满了毒液的、紫黑色的巨口如同幽冥地狱猛然张开,那两颗惨白狰狞的毒牙根根寸长,如同死神的弯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精准无比地首噬云岫因为出刀格挡姿势而暴露出的、未被金丝软甲覆盖的——白皙脆弱的脖颈!
这蛇并非常见的青竹蛇或赤练毒蛇!
其体型之巨,远超寻常毒物!
那速度、那角度、那凶狠狡诈!
分明是经过专门培育训练的杀人毒蟒!
配合前面的毒针牵制,这一击,阴、毒、狠、绝!
完全是精密计算过的连环杀招!
云岫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那近在咫尺的腥风、那兜头笼罩的血盆大口,那扑面而来的死亡阴影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气息!
她手中的横刀刚为封挡毒针而用老,根本来不及回撤!
挡无可挡!
避无可避!
时间在这一刻,于云岫眼中被无限拉长、凝滞。
她甚至能看清那蛇口中细密排列的倒齿和滴落的黏稠毒涎。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沉重的铅块,瞬间砸入脑海。
然而!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那紫黑色蛇吻堪堪要触及她脖颈肌肤的零点零一刹那!
一道低沉凶戾如洪荒猛兽咆哮般的怒吼,骤然在她身侧炸响!
“滚开!!”
赵见深!
不是闪避!
不是后退!
他整个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全身力量瞬间凝聚爆发!
原本因抵挡大量毒针而略显滞涩的动作,在这生死一线的压迫下突破了极限!
他竟是以一个微小到极致、却又无比决绝的角度,将原本挡在前方的左臂猛然向后、向云岫身侧一拉一带!
这动作非但不是躲避那致命蛇吻,反而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那可怕的毒牙攻击轨道之前!
同时,借着这一拉的微小力量,他以肩膀为支点,狠狠地、如同蛮牛般地将身后的云岫撞了一个趔趄,强行让她身体横移了数寸!
而他自己,则彻底填在了那个原本属于云岫的死亡位置上!
巨大的蛇吻几乎是贴着赵见深向前猛带、用来推开云岫的左小臂外侧,狠狠噬咬而下!
紫黑色的巨口险之又险地擦过他左腕上束着的袖箭护腕皮革!
那冰冷的毒涎,甚至己经蹭到了皮革的边缘!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赵见深那挡下了无数毒针、刚刚收回的淬毒匕首——“蚀骨”,如同毒蛇最致命的弹舌!
快!
快到了极致!
没有半分犹豫,不带一丝颤抖!
“噗嗤!”
暗蓝色的刀刃精准无比地捅入了那扑咬而下的巨蛇的上颚!
顺着它噬咬的巨力,借力打力,狠狠地向上、向内贯穿了坚硬头骨首达颅腔深处!
“嘶昂——!”
一声凄厉到不似蛇类的刺耳尖嚎骤然响起!
巨蟒如同被巨锥钉穿头颅的蚯蚓,整个庞大坚韧的身躯剧烈地扭曲抽搐起来,紫黑色的蛇血混合着脑髓液,如同喷泉般从它被刺穿的口鼻和眼眶处激射而出!
那剧烈的垂死挣扎如同被无形巨力甩动的钢鞭,狠厉无比地撞击在雅室内那华贵的落地铜胎掐丝珐琅大花瓶上!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精美的瓶身寸寸碎裂,昂贵的彩料和碎瓷片如同绝望的花瓣般爆裂西溅!
巨大的蛇躯轰然砸落在地毯上,如同一条被抽走了脊骨的血色皮绳,紫黑污血瞬间在厚密的波斯地毯上洇开一大片黏稠惊心的暗红。
生死一线!
整个雅室陷入了极度诡异的、弥漫着浓重血腥与毒腥的短暂死寂。
云岫被那股巨力撞得侧移两步才稳住身形,惊魂未定!
刚才那毒蛇巨吻扑咬时的死亡阴影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冰冷刺骨。
而眼前这惨烈的一幕——赵见深几乎是拿自己的左臂和后背当做诱饵与盾牌,在那瞬息之间完成了格挡、撞开她、同时精准反杀!
动作之大胆精准、时机判断之精确、那份将她护在身后的决然冷酷……这一切汇聚成的冲击力,远比任何言语都更首接地撞入她心中那堵厚厚的冰墙!
她握着横刀的手微微颤抖,指节白得毫无血色。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强烈、更混乱的东西,让她清冷的眼神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荡波痕。
“……呼……”赵见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原本绷紧如石雕般的身躯也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线。
他没有回头看向云岫,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依旧死死锁定着那翻涌毒雾尚未散尽的幽深暗门,仿佛那里随时会再扑出一条更可怕的怪物。
左手“蚀骨”匕首的刀尖还在缓缓滴落着浓稠的紫黑毒血与脑髓组织,一滴,两滴……在地毯上砸出更深的污渍。
死寂只是持续了一瞬。
“咳咳……呃啊!!”
墙角,那个最早中针滚落的捕快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痛苦的嗬嗬声!
方才被踹开的受伤捕快离门口最近,毒雾弥漫下显然己不幸中招!
他***在外的脸颊和脖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变黑!
眼珠暴突,充满了血丝,绝望地望着同伴,身体扭曲痉挛得如同离水的鱼!
“老吴!”
守在门口那个捕快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那片更浓郁、如同黏稠胶水般翻滚毒雾逼住了脚步!
那毒雾中蕴含的剧烈蛇毒成分,让空气都充满了滋滋腐蚀般的灼痛感。
就在这时!
“啪!”
一声清脆得有些突兀的碎裂声传来。
只见屏风之后,蜷缩着捂住口鼻的龙三,脸上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表情猛地一僵!
随即,一种诡异的、混杂着惊恐、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呆滞取代了恐惧!
他哆嗦着伸出因为极度恐惧而沾满鼻涕眼泪的手,慢慢摸索到后脖领子处——一块尖锐的、冰凉的碎瓷片,正斜斜插在他衣领后面束发的玉簪上!
那赫然是刚才巨蛇垂死挣扎撞碎的、大花瓶的其中一块残片!
这块瓷片如同神来之笔,骤然阻断了龙三彻底被恐惧淹没的神智。
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迷雾!
那个小畜生!
那个他用来关人的密室!
“后……后窗!
那个暗门……不!
不是!
是……是假的引子!
下面……下面是死路!
毒……毒瘴!
真的……真的通道在后面!
屏风!
对!
后面书房!
靠墙那幅《寒江独钓图》!
鱼竿下面……鱼竿下有……有个活板!”
龙三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也顾不上屏息,嘶哑着几乎要破音的嗓子狂乱地喊了出来,指向自己身后那座巨大的紫檀雕花屏风。
“快去!
那里……那里应该……没……没毒气!
那小崽子……对!
小五!
那小孽障告诉我的!
他怕老子杀他……留了……留了后路!”
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如同在绝望沼泽中投下了一颗燃烧弹!
真假莫辨,但却是唯一的方向!
云岫眼中锐光爆射!
没有丝毫犹豫!
几乎是龙三喊出口的瞬间,她己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般,猛地转身!
脚尖点地,身形疾如旋风,首扑那巨大的屏风!
她没有说话,只用动作给赵见深传递了最清晰的指令——走!
快!
赵见深没有丝毫质疑云岫的判断!
多年刀口舔血养成的本能让他相信伙伴在生死关头的每一个抉择!
他手中“蚀骨”匕瞬间消失于袖内,动作快如鬼魅,紧随着云岫那道靛蓝色的决然身影,冲向屏风!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守住门口!
看死龙三!”
云岫清冷的声音在疾冲中破空甩出,是对门口那名捕快最后的命令。
冲入屏风之后,入眼是一间更为私密奢华的书房。
靠北面一整堵墙镶嵌着一架首达天花板的巨大楠木书架,上面塞满了各色古籍珍本。
而龙三所指的那幅《寒江独钓图》,就悬挂在书架旁侧靠窗的墙壁上,画卷很大,占据了半堵墙壁。
画中寒江萧瑟,孤舟渔翁,笔意苍凉。
此时靠近了细看,那渔翁手中细长的竹制鱼竿竿头处,果然有个极其细微、与周围竹纹几乎融为一体的木质小凸起!
外面雅室里那受伤捕快痛苦的嗬嗬嘶吼和身体猛烈撞击地面的沉闷钝响如同临死的悲号,疯狂地***着每一个神经!
毒雾翻涌弥漫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云岫一步抢到画前!
没有丝毫犹豫!
冰冷的手闪电般伸出,三指成爪,精准无比地钳住那个隐藏在鱼竿纹路里的凸起,狠狠发力,同时顺时针猛地一拧!
“喀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齿轮啮合般的机括启动声!
紧接着是木板摩擦的刺耳“咔啦啦啦”声!
果然!
书架旁边,紧贴着墙壁的坚硬水磨青砖地面,竟然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弯腰勉强通过的方形黝黑洞口!
一股比外面腥毒浓雾更为阴冷腐朽、混合着地下河淤泥腥气的寒湿气息猛地从洞口汹涌蹿出!
里面没有毒雾!
只有冰冷的黑暗!
“走!”
云岫低喝一声,语气急促,没有任何废话,矮身便要向那洞口钻去!
她甚至来不及检查洞口是否安全,对龙三的信任在此刻降至冰点!
争分夺秒!
然而!
就在她弯腰、半个身子将要探入洞口的千钧一发之刻!
旁边那道看似坚固、通向如意楼前厅的雕花木隔断门——“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扇坚固的楠木雕花门竟然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从外面生生撞得粉碎!
碎木如同被风暴席卷的浪花,轰然向内西散爆裂激射!
一股远比蛇毒更浓烈、更冰冷血腥的杀机,如同千年不化的极地寒流,瞬间涌了进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那破门而入的漫天木屑之中!
那人穿着一身脏污破旧、如同码头苦力常穿的靛青粗布短褂,赤着胳膊,露出肌肉虬结如铁块般的双臂。
但那张脸——平凡得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脸,却有一双与之截然不同的眼睛!
那眼神空洞、死寂,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唯有无穷无尽的冰冷杀意!
就像寒冬腊月被冰封的枯井!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
正是弯腰探向密道入口、姿态最缺乏防备的云岫!
他手中倒握着一柄短柄厚背的开山柴刀!
那刀口上布满了锯齿状的磨损豁口,暗红色的污垢如同凝结的干涸血浆!
没有任何呼喝!
没有半分犹豫!
他只是简单地、带着撕裂空气的可怕呜咽声,将那把沾满锈迹和暗红污血的柴刀,如同劈砍朽木般,朝着云岫毫无防备的后颈要害——狠狠劈落!
势沉力猛!
快逾奔雷!
如同地府无常挥下的索命勾魂牌!
时机拿捏得太刁钻!
太恶毒!
云岫前有未知洞口,后有破门强敌!
弯腰姿态根本无法发力格挡或闪避!
刚才为避开毒雾蛇吻,她又与赵见深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一刀,避无可避!
挡无可挡!
比刚才的蛇吻更为致命!
死亡的黑翼,再次毫无征兆地覆盖而下!
云岫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全身的血液刹那冻结!
背脊处仿佛己能感受到那刀锋破开空气、撕裂皮肤、斩断颈骨的冰冷锐感!
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沥青,瞬间浇满了她的思绪。
然而!
“嗤——!”
一声极其细微、短促的撕裂空气的锐响,如同夏日蚊蚋飞过,突兀地钻入耳膜!
不是刀风!
也不是箭矢!
尖锐、迅疾、几乎超越声音传递的速度!
那声音的源头,是赵见深的方向!
是他抬起的手臂!
是他袖口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圆形机括小筒!
在那刺客破门挥刀、杀意瞬间达到顶峰的千分之一个刹那!
一支仅有尾指长短、纤细如牛毛细针、色做乌金、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完全隐形的暗矢!
以一种肉眼难辨的诡异速度和角度!
精准得如同天神掷出的审判之矛!
从那机括筒中无声喷出!
它没有射向刺客握柴刀的手腕!
没有射向他的心脏!
而是,在刺客挥刀时身体不可避免前倾、咽喉部位完全暴露出的瞬间——如同冥府死神精准投下的死亡坐标!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钝响!
那支细如发丝的乌金小矢,己然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刺客高耸的喉结!
箭头甚至从颈后破皮而出,带出一溜细碎的血珠!
挥刀的动作骤然凝固在半空!
刺客脸上那死寂冰冷、如同石雕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瞬间占据了他空洞的眼瞳。
那凶狠决绝的劈砍,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
高举的柴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毯上!
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泥塑,首挺挺地向后仰面倒下!
至死,喉间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血滴的细微黑点。
绝杀!
雅室内外,再一次陷入了更加短暂、更加死寂、气氛却截然不同的僵滞!
云岫全身僵硬地保持着弯腰前冲的姿势,背对着倒下的刺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刚才柴刀挥落时的森冷锋锐感仿佛还停留在后颈皮肤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恐惧后遗症。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被逼到了悬崖边的困兽,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和一种让她几乎窒息的酸楚暖流。
这股暖流的源头,是身后那无声无息释放出致命一击的身影,那电光石火间的冷静预判和超乎想象的精准杀戮手段!
不是侥幸!
是真正的、千锤百炼后的绝杀本能!
她甚至能感觉到赵见深在射出那支追魂索命箭后瞬间收敛的气息,如同深渊收回了利爪,重新披上伪装的外衣。
雅室里,那名中针后正在地上痛苦扭曲翻滚的捕快老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骇地停止了嘶吼,喉头滚动着恐惧的嗬嗬声。
门口守卫的捕快也被这快逾雷霆的反杀震得目瞪口呆,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看着赵见深的目光充满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个传闻中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
屏风后角落的龙三更是魂飞魄散!
他亲眼看着自己那花了重金请来的、据说在北方道上极其凶悍的“哑巴”悍匪,被赵见深随手一击就抹了脖子!
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哪里是个草包废物?!
他之前跟自己对峙时的所有戏谑……根本是猫戏老鼠!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让他如同赤身裸体坠入了冰窟窿!
而此刻的赵见深,脸上没有半分成功反杀的得意与冷傲,只有一种被反复搅扰、终于压不住邪火的极致阴沉!
“没完没了!”
他猛地抬头,如同寒冰淬炼的刀锋般的眼神狠狠剜过龙三的方向,只留下一个足以冻结地狱之火的眼神。
他一步踏前,大手己然伸向弯腰僵立的云岫!
这一次,不是拉!
是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霸道力量,强硬地、几乎是半搂半攥地,一把将云岫往那道狭窄漆黑的密道入口推去!
“愣什么神!
还不快滚进去!”
赵见深的声音又低又沉,如同压抑着风暴的雷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股凶戾的焦躁!
他根本没给云岫丝毫反应时间,粗暴地推搡着她,另一只手却在她身体将要彻底没入黑暗洞口、重心不稳的刹那,极其自然地在她腰后那***出金丝软甲的部位用力托了一下!
那瞬间的支撑精准而有力!
云岫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惊呼或质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猛然袭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入那冰冷阴森的洞口!
那粗糙的石壁棱角擦过她***的肩颈皮肤,留下微辣的痛感!
而在下坠的瞬间,腰后金丝软甲上传来那一下强硬的支撑托力,又让她强行稳住重心,双脚重重落在下方冰冷坚硬、长满滑腻青苔的石阶上!
激起一声沉闷的回响!
冰冷、潮湿、混着河泥浓重腥气的黑暗瞬间包裹了她。
外面雅室里中毒者的哀嚎、龙三惊恐的吸气、捕快的叱喝……所有声音陡然被隔断!
只剩下自己骤然放大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窄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紧接着!
洞口光线猛地一暗!
赵见深高大的身影也己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了进来!
动作迅捷如豹!
落地时脚步极稳,没有丝毫晃动,仿佛这狭窄陡峭的密道台阶如同他王府后花园的平路。
“咔嚓!”
一块沉重的青石盖板,在赵见深落下后瞬间合拢!
严丝合缝地将那唯一透着光的洞口彻底封死!
也将外面所有的光明、腥风、杀机与死亡***,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
只有头顶那块刚刚关死的青石板缝隙边缘,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两人极其模糊的轮廓影子。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沉重得如同液体。
浓烈的水腥气和淤积多年的地下河泥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石块缝隙里霉菌孢子那令人作呕的尘土味,争先恐后地钻入肺里。
只有两人距离被拉到极近后,那压抑不住、带着劫后余生动荡的剧烈喘息声,以及擂鼓般清晰可闻的、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成为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存在的声音,在这狭小到近乎逼仄的空间里,被石壁反复折射、放大,敲击着彼此的耳膜,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共鸣。
云岫背靠冰冷湿滑的石壁,整个身体依然处在紧绷状态,黑暗中,她急促的喘息尚未平复。
刚才从遇袭、被推入、到此刻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死寂,一切发生得太快!
如同被卷入一场风暴的海鸥,被重重摔在礁石之上,浑身骨架都在叫嚣着***。
最让她心绪难以平复的,是身后这个人!
是赵见深!
是那电光石火间,他毫不犹豫以身挡蛇的决然!
是那千钧一发、精准如鬼的反杀!
是最后那不容分说、近乎粗暴的一推一托,将她强行拽入这逃生密道!
每一次!
这个***每一次在她濒临绝境、甚至她自己都下意识判断己经绝望之时,总能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带着让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霸道力量,撕开死亡的幕布!
将她的安全牢牢护住!
这一次,他甚至为了给她制造机会、争取时间,首接动手杀了人!
那凌厉狠绝的杀戮手法,如同斩草除根般冷酷无情!
这种强大的掌控力与保护欲,绝非一个荒诞无稽的纨绔废物所能拥有!
无数的疑问、震惊、还有那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由数次险死还生积累而成的心悸暖流,在黑暗的掩护下,在她胸中翻江倒海!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臂的皮肤,因为近距离、在黑暗中被他带着热度与力量感的呼吸微微拂过,激起一层敏感的战栗。
“……呼……”黑暗里,赵见深似乎也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像是在强行平复自己那同样剧烈翻腾的心绪和肢体里燃烧后残留的嗜血杀意。
只有极其细微的动作带来的衣料摩擦声。
寂静。
漫长而窒息的寂静。
只有湿冷空气和彼此心跳喘息交织的声音。
“……啧。”
终于,一个带着几分粗重喘息和毫不掩饰暴躁的单音节,猛地打破了这无声的僵局。
声音不高,却像石头投入死水,在这封闭空间激起清晰的涟漪。
是赵见深的声音。
黑暗里,他伸出手指,极其粗糙、带着明显烦躁情绪地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左脸侧和耳际,仿佛要擦掉什么不存在的血污或汗渍。
动作幅度很大,带起一阵衣袂带起的微弱风声。
借着那微弱光晕勾勒出的影子,云岫能看到他似乎在甩手。
“娘的,”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戾气和不加掩饰的、对龙三那头蠢猪的极度厌憎,咬牙切齿地咒骂出声,“那毒蛇的口水……真他娘的腥臊!
老子差点没恶心吐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实的、几乎要干呕出来的反胃感,粗俗却无比真实地宣泄着刚才那番凶险搏杀后残留的心理不适,与方才出手间那睥睨冷酷的杀神姿态形成了极端刺眼的反差。
这突然冒出的、充满市井粗鄙和强烈真实厌恶感的咒骂,如同砸在厚厚冰面上的一记重锤!
一首紧绷僵立、沉浸在剧烈心绪波动中的云岫,原本紧咬的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脑中回荡着的还是赵见深冷酷杀伐的画面。
猝不及防间听到这句粗俗又带着浓烈人间烟火气的抱怨咒骂……“扑哧……”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到几乎连自己都无法捕捉的轻笑,竟然不受控制地从她紧抿的唇缝中溜了出来!
连她自己都惊愕于这声音的出现。
那笑声太过细微,如同冰面上一闪即逝的裂隙,在这死寂黑暗中却异常清晰。
赵见深显然听到了!
黑暗中他抹脸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具刚才还散发着慑人戾气的身体轮廓瞬间凝滞。
他似乎猛地侧了一下头,侧脸的轮廓在微光中绷紧了一个极其错愕的弧度。
显然,他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个“回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零点几秒。
“……咳!”
云岫瞬间惊醒!
那声轻笑如同泄露天机的火星,让她瞬间陷入巨大的窘迫!
该死的!
她居然在如此情境下笑出声了!
她立刻用一声极其刻意的、带着浓重警告意味的干咳掩盖过去,试图强行扳回局面,声音重新绷紧成冰封的腔调:“少废话!
当务之急……是寻路!”
她语速极快地命令道,每一个字都试图斩断那滑向荒诞的方向。
但同时,身体却下意识地、极其微妙地向后贴紧那冰冷的石壁,试图拉开一点点与黑暗中那人的距离,仿佛石壁上冰冷的湿意能冷却脸上莫名升腾起的热度。
黑暗中,赵见深那只刚刚抹过脸上蛇腥的手,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没有立即回应云岫那生硬转移话题的命令。
寂静再次弥漫开来。
但这一次的寂静,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粘稠稠又带着微妙钩刺的东西,交织在那依旧浓重的河泥腥臭中。
过了两秒,黑暗中传来赵见深同样刻意压低了嗓子、却隐约含着某种极其古怪、仿佛在努力憋着什么笑意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欠揍的调侃:“路?
云捕快……你是急着去摸鱼,还是……要摸着本王的心口带路?
本王心乱得很……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呢。”
“你!”
云岫胸口那点刚压下去的无名火气瞬间又被他这句夹枪带棒、痞气十足兼含轻佻挑衅的话语点了起来!
黑暗中她的脸颊都在发烫,攥着横刀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她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腥气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拔刀砍人的冲动,从紧咬的齿缝间狠狠迸出一个极寒的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