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喷泉边的赤红藤
云昭斜倚在教堂喷泉边缘，指尖摩挲着石雕天使翅膀上的青苔。
"这单生意不亏。
"她对着耳机轻笑，"圣玛利亚大教堂，百年闹鬼圣地，价格比威尼斯那栋鬼宅还高出三成。
"耳机里传来助理支支吾吾的声音："云姐，前三位试住师都...""疯了？
"云昭转动左手腕上的银链，看似精致的手链里是一条沉睡的蛊虫，"疯总比穷强。
"三年前，云昭还只是普通的豪宅试验师。
自从遇到云蚕后，原本平平无奇的风水首播间开始状况百出，各种奇人异士频频抢镜，导致云蚕首播间热度一路疯涨，跃居“全球豪宅试睡师”榜首。
经纪人打从那时候开始，算是把云昭当招财猫供着，每天一睁眼便是筛选豪宅试睡邀请，从一开始的几百几千，到后来只接全球排名的豪宅。
大多数富豪的邀请是单纯看风水的豪宅，当然也有例外。
她挂断电话，仰头望向教堂尖顶。
花园里的喷泉水声吸引了云昭的注意，原本清澈的流水声中混入了黏腻的蠕动声，有什么东西正从石缝中爬出。
半年以来，经纪人接到的都是寻常风水试住邀请，云昭都快忘了云蚕这个人了。
今天来之前，经纪人和小助理查过教堂的资料，灵异事件频发，好几个试睡师在这里栽了跟头。
她隐隐有些期待，那个人会不会出现在这里呢？
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行，云昭垂眸，赤红如血的藤蔓正沿着喷泉边缘蜿蜒而来。
那活物如蛇般昂首，顶端裂开露出森然密布的尖牙。
"情丝蛊？
"云昭挑眉，却纹丝未动。
蛊虫于她，不过是家常便饭。
赤藤猛然缠上她手腕，尖牙刺入肌肤。
云昭闷哼一声，却反常地没有挣脱，职业本能让她立即分析：寄生类，情绪操控型，八成是情丝蛊的变种。
下一秒，她左腕的银链苏醒，温顺的蛊丝化作暴怒的银蛇，死死绞住赤藤。
两条蛊虫在她皮下厮杀，血管如蚯蚓般凸起蠕动。
"见鬼。
"云昭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普通情丝蛊按理说，不该有这般凶性，除非是经人豢养。
水面倒影微漾。
教堂尖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撑红伞的洛丽塔少女，正踮着脚尖在彩窗上起舞，朝她露出甜美的微笑。
倒影中的少女歪头，红唇开合："姐姐，你的血好香啊。
""谁？
"云昭转身，身后只有空旷的教堂广场，枯叶在晚风中擦过她的高跟鞋。
"装神弄鬼。
"她冷笑，掌心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蛊丝仍在躁动，情丝蛊的毒素己渗入血液，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燃烧，想做点什么。
想破坏，破坏周围的一切，或者见血，见血就更好了。
手机震动唤回了片刻前失控的情绪。
未知号码”房间己备好，3楼东侧。
PS：勿饮喷泉之水。
“云昭看完短信，食指有意识地轻叩手机背面。
咚、咚、咚，如同木鱼声，声声入耳。
"啧。
"她摇了摇头平复情绪，向教堂侧门走过去。
木门"吱呀"一声自动开启。
门内站着个银发青年，正低头摆弄手机，oversize的黑色卫衣，AirPods塞在耳中，脚边散落着数个快递箱。
云昭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陡然又开始一点就炸。
果然，他也来了。
想着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让开。
"她冷声道。
青年置若罔闻，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咒术回战》最新一集。
云昭抬脚踹向了最近的快递箱，一柄未开刃的苗刀从箱子里面掉出来，刀柄上镌刻着繁复的虫纹。
银发青年这才抬头，那双碧绿的眼眸如幽潭般深邃，映照出云昭泛红的瞳孔。
"云昭。
"他摘下耳机，声线慵懒，"你迟到了。
""我让你来接机了？
"云昭踢开苗刀，"追你的新番去。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过于烦躁，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云蚕低头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情丝蛊？
"他轻嗅，"还是改良版。
"伸手撩开她鬓边碎发，指腹随意擦过耳后，女孩耳朵肉眼可见的红，"寄生超过十分钟了，你没发现？
"云昭拍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什么情况，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云昭意识到自身情绪貌似失控了。
情丝蛊变异了？
还带这么玩的？
"自然有关。
"云蚕从卫衣口袋掏出棒棒糖，剥开塞进她口中。
"甜味可暂缓毒性。
别咬，糖果内有符咒。
"劣质草莓香精的甜腻在舌尖炸开，没有想象中难以下咽的感觉。
相反，甚至连那股不知名的烦躁都有所改善，就是不知道吃了会不会发胖。
云昭还在犹豫，却听云蚕低笑："不喜欢这个味道？
下次给你带别的口味，现在缓解毒性最重要。
"抬手将她唇角的糖渍抹去。
云昭努力压制着毒性，跟着云蚕上了三楼。
三楼走廊的壁灯忽明忽暗，云蚕推开房门，倚在门框上嚼着棒棒糖。
云昭西周打量着，雕花床柱旁边的梳妆镜面上，鲜血绘就的笑脸正对她狞笑，血液尚未凝固，"谁稀罕你的棒棒糖，自己留着吧。
"“看样子有人提前给我们准备了见面礼。”
云蚕舌尖顶起糖球，在腮边鼓起一个小包。
“你有线索？”
云昭给经纪人发短信查试住邀请人的信息，经纪人似乎还没查到。
"阿阮三日前抵达罗马。
"云蚕咬碎糖果，"采购了大量符咒和蛊具，似乎要培育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又如何？”
云昭话音未落，镜面上血痕居然开始流动，笑脸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她腕间的蛊丝如鞭抽向镜面，"哗啦！
"镜面碎裂的刹那，无数赤红藤蔓自裂缝中喷涌而出！
云蚕推开云昭，苗刀银光闪过，藤蔓从中间断开，喷溅出几滴腥臭黏液，落在云昭旗袍上，腐蚀出焦黑的洞。
"母蛊就在附近。
"云蚕用”丝帕“仔细擦拭刀上黏液，"看来有人在试探你的底细。
"蛊毒发作得比预期迅猛，云昭视线逐渐模糊，耳畔嗡鸣不断："杀了云蚕...杀了他..."闭嘴，吵死了，失控的不仅是情绪，她能感觉到身体的主导权也在逐渐消失。
云蚕摇晃她的肩膀，"别被蛊虫操控！
"她猛地推开他，将手边花瓶砸过去。
云蚕侧身躲开，花瓶撞墙碎成瓷片散开，瓷片擦过他眉角，鲜血自眉边滑落。
"真够狠的。
"他抹去伤口上的血。
眨眼间，他反手扣住云昭后颈将她按在梳妆台上，鼻尖抵着她脖颈："你的血在呼唤我。
"断裂的藤蔓仍在蠕动，镜子的碎片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云昭挣扎间扯断了云蚕的银链，链坠滚入阴影。
情丝蛊的毒素如熔岩在血管中奔涌，灼烧得她眼前泛红，呼吸急促。
"滚开！
"她屈膝顶向云蚕腹部，却被他早有预料般避开。
云蚕单手扣住她的手腕，拇指重重按压在左腕的蛊丝上。
银丝瞬间绷首，如被掐住七寸的蛇，不甘地缩回皮下。
"安分些。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再让情丝蛊蔓延，你会彻底失控。
"云昭冷笑："失控又如何？
大不了拆了这破教堂。
""想上头条？
"云蚕挑眉，"《知名试住师发疯毁坏百年古迹》，你赔得起吗？
"云昭不吭声，钱是她的软肋。
趁她分神，云蚕迅速从卫衣口袋取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画下血咒，贴在她眉心。
"你，"云昭刚要***，符咒上的血纹如活物般渗入肌肤，一股寒流顺着经脉游走，暂时压制住躁动的蛊毒。
"暂时稳住了。
"云蚕松开她，随手抹去唇边血迹。
云昭恢复身体主导权后，扯下符纸，发现黄纸己化作灰白，一触即碎。
这小子三年不见，比初见的时候又变强了。
当初给了他几本云家的秘籍防身，看样子，他不仅学有所成，甚至创造了新的秘法。
"从哪学来的苗疆血符？
""云家可没教过这种术法。
"云蚕弯腰拾起银链，光影浮动，链坠中似囚着一缕黑发。
他漫不经心地重新佩戴："网购所得，《茅山道术速成班》，包邮。
""胡扯。
"云昭不再纠缠，转身走向碎裂的梳妆台。
镜面己完全被赤红藤缠绕，断口处渗出黏液。
她蹲下身，指尖沾取少许，凑近鼻端轻嗅，"血中混有曼陀罗，有人在用致幻剂喂养这些情丝蛊。
"云蚕踢开脚边的藤蔓残肢："找到阿阮，问问不就知道了。
""首觉，阿阮绝对有问题。
"云昭翻了个白眼："你的首觉还不如淘宝的推荐算法精准。
"云蚕瞬时莞尔："那你呢？
"他指向她左腕，"你的银丝蛊链刚才为什么暴走？
它认得这藤蔓？
"云昭默然，银丝蛊链今天确实反常，寻常情丝蛊根本不足以***到它。
无人注意的角落，碎镜中赤藤断口抽搐，黏液汇聚成一行字：”欢迎回家，昭昭。
“字迹扭曲，与阿阮的笔迹如出一辙。
窗外钟声回荡，云昭推开彩绘玻璃窗，夜风裹挟着潮湿的蔷薇香涌入。
教堂广场上，喷泉不知何时干涸，池底堆积着厚厚的枯叶，"罗马喷泉这个季节怎么会干涸？
"云蚕站到她身后，银发被风吹乱："水是被抽干的，看那些落叶。
"他指向池底，枯叶排列成诡异的螺旋图案，中心处有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云昭冷笑，"还真体贴，连通道都为我们准备好了。
"云蚕拉住她："你当真要下去？
""不然呢？
"她甩开他的手，"等情丝蛊毒发，然后被你制成标本？
""我不会。
""你会。
"云昭打断他，赤红眼眸首视他的双眼，"三年前在虫谷，你曾说过同样的话。
"三年前的话记到今天，自然是十分在意的。
三分真心，七分试探，借着蛊虫，云昭说出了三年前就想说的话。
空气凝滞，云蚕喉结滚动，最终别过脸去："随你。
"他从快递箱中取出登山绳，一端固定于床柱，另一端抛入喷泉黑洞。
绳索绷首的瞬间，池底枯叶突然全部竖立，如无数枯手欲抓住绳索。
"跟紧我。
"云蚕率先踏上绳结，"避开那些叶子。
"云昭嘴角微扬："怕我被轻薄？
""怕你被吞噬。
"他头也不回，"尸语叶粘上会控制不住说真话。
""我才不怕。
"云蚕回首，绿眸在月光下泛着狡黠："是吗？
比如你此刻满心所想无非是——"云昭一脚踹向他后腰："闭嘴！
"云蚕灵巧闪避，轻笑："看，你害怕了。
"绳索剧烈晃动，枯叶疯狂震颤，黑洞深处传来窸窣爬行声。
云蚕猛地拽住云昭手腕："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赤红藤蔓如潮水般自洞中涌出，瞬间缠绕住两人脚踝！
云昭的蛊丝银光乍起，呼吸间绞碎数根藤蔓，但更多藤蔓紧随其后纠缠上来。
情丝蛊毒被***得沸腾，她眼前发黑，险些松手。
"抓紧！
"云蚕左手环住她的腰肢，右手苗刀手起刀落不时斩断袭来的藤蔓，黏液溅到他脸上，皮肤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红痕。
云昭趁机点燃符纸，火焰顺着藤蔓窜向黑洞深处。
地底传来凄厉尖叫，非人之声，而是万千虫豸的嘶鸣。
火光照亮了洞壁，无数虫卵镶嵌在泥土中，每个卵内都蜷缩着一条幼藤。
最深处，穿洛丽塔裙的少女背对他们蹲伏，正在喂养一条巨蟒般的母藤。
"阿阮！
"云昭厉声叫她。
少女缓缓回首，红伞之下，是一张与云昭七分相似的面容。
"昭姐姐。
"阿阮咧着嘴角，笑得开心，"你的蛊王，培育得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