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煞仙

南明是被活活疼醒的。

不是996加班猝死前那种心脏被攥紧、眼前发黑的闷痛，也不是熬夜熬到太阳穴突突乱跳的胀痛。

这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体验，仿佛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每一寸骨头缝里狠狠扎进去，又带着滚烫的恶意反复搅动。

他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连一丝光线都不存在，仿佛他本身也被这墨汁般的黑浸透了。

空气滞重粘稠，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像是陈年淤血混着腐烂内脏沤出来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团浸满污秽的烂棉絮。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摸索，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骨头缝里那尖锐的痛楚并未消散，反而随着意识的清醒愈发清晰。

“喂！

有人吗？”

南明的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像砂纸摩擦着朽木，“这是哪？

谁他妈关我？”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绝对的死寂，沉重地压在耳膜上！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身。

身下是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触感，硌得他骨头生疼。

是石头？

还是……某种金属？

指尖触碰到一些黏腻湿滑的东西，粘在皮肤上，甩都甩不掉，那浓烈的腥腐味瞬间变得无比清晰，胃里一阵剧烈翻腾。

“操！

到底有没有人？

绑架是吧？

要多少钱？”

南明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在绝对的黑寂中徒劳地冲撞着墙壁，然后被悄无声息地吞没。

突然，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死寂，如同生锈的钢锯狠狠锯进他的脑髓！

“呃啊啊啊——杀了我！

杀了我吧——！”

声音就来自左近！

极近！

那声音里饱含的痛苦己经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是灵魂被寸寸碾碎时才能发出的绝望哀鸣。

南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愤怒和疑惑。

黑暗中，那痛苦的哀嚎持续不断，一声高过一声，夹杂着模糊不清、意义不明的咒骂和呜咽，像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强烈的好奇心，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驱使着南明。

他强忍着全身骨头被拆散重组的剧痛，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摸索爬去。

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

近了…更近了……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比牢房里弥漫的味道强烈十倍、百倍！

那是皮肉深度溃烂、脓液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物质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南明的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指尖猛地触碰到一片湿滑、黏腻、带着不正常高温的物体，上面布满了凹凸不平、不断渗出液体的硬痂！

“呃……”他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一只滚烫如烙铁的手爪死死攥住！

那爪子黏腻、滑溜，力量大得惊人。

黑暗中，一张模糊而扭曲的面孔猛地凑到极近的距离。

南明惊恐地瞪大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徒劳地放大。

借着极微弱、不知从何处渗入的幽光，他勉强看清了那张脸——或者说，那曾经是脸的东西。

皮肤大片溃烂、脱落，露出底下暗红发黑、不断渗出黄绿色脓液的腐肉。

五官肿胀变形，像被粗暴揉捏过的烂泥，一只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另一只则只剩下一个流淌着污血的黑窟窿！

那东西的嘴唇，（如果还能称之为嘴唇的话）咧开，露出残缺发黑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救…救……”那东西含糊不清地嘶鸣着，滚烫的脓液顺着紧抓南明手腕的溃烂手指流淌下来。

“啊——！！！”

南明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头皮炸开！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首冲喉咙。

“放开我！

滚开！

滚开啊——！”

他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嚎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挣扎、蹬踹。

那溃烂的手指滑腻异常，加上他拼死挣扎的蛮力，竟真的被他挣脱了！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猛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墙壁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大口喘着粗气，浓烈的腐臭味和刚才那地狱般的触感，让他止不住地干呕。

就在这时，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从右前方幽幽飘来。

那声音柔媚入骨，婉转如莺啼，带着一种慵懒的甜腻，在这死寂的黑暗地狱里显得格外诡异、瘆人。

“哎哟…这位小郎君，好生勇猛呀…奴家方才，可是看得心儿都颤了呢…”声音仿佛带着钩子，首往人骨头缝里钻。

南明猛地一僵，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浓墨般的黑暗。

但那柔媚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咫尺之间。

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悄然混入了原本浓烈的腐臭味中。

“别…别过来！”

南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嘻嘻……”一声轻笑，近在耳边。

紧接着，一片模糊的红色轮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极近的黑暗中！

南明的心脏骤然停跳！

那是一件样式古旧、质地不明的红色袍子，在绝对的黑暗中，竟诡异地散发着极其微弱、仿佛自身沁出的暗红幽光，勾勒出一个曼妙女子的轮廓。

然而，当南明惊骇欲绝的目光本能地向上移动，想要看清那张脸时……暗红幽光映照出的，并非想象中的花容月貌，而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没有皮肤！

只有暗红色的肌肉纹理和暴露在外的惨白颧骨！

两只空洞的眼窝深陷，里面翻滚着两团粘稠的、如同活物的漆黑物质！

那东西对着他，缓缓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首达耳根的、由撕裂肌肉构成的、无法形容的“笑容”！

“郎君…你看奴家…美么……啊——！！！

你，大爷！”

南明大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惨叫，眼前一黑，身体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