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青雾山的灰烬与光
林野背着登山包站在山脚下，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山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那里的星辰纹自清晨后就再没亮起，却总像有微弱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确定要今晚去？”
苏晚检查着登山绳，语气里带着犹豫，“山火刚过，林区还在封山，而且夜间的幻域裂缝最活跃，很容易遇到高阶影魇。”
“陈默画稿上的符号不会骗人。”
林野望着山路入口处的警戒线，“那是星落之石的印记，我能感觉到。”
自清晨从陈默的幻境回来后，他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方向正是青雾山。
白猫蹲在他的肩膀上，尾巴圈住他的脖颈，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像两盏小灯。
这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起黏上了林野，苏晚说它是“光灵信使”，对星落之石的感应比任何织梦者都敏锐。
“好吧，但得听我的。”
苏晚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罗盘，盘面刻着复杂的星纹，指针正微微颤抖着指向山体深处，“这是‘寻踪仪’，能定位幻域能量的波动。
星落之石的碎片会散发特殊的光纹，跟着指针走就行。”
两人绕过警戒线，踏上布满焦痕的山路。
山火刚熄灭三天，空气中还弥漫着草木烧焦的味道，脚下的落叶脆得像玻璃，踩上去簌簌作响。
两侧的树干黑黢黢地伸向天空，枝桠扭曲如鬼爪，在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奇怪，”苏晚突然停下脚步，举着寻踪仪皱眉，“指针在转圈。”
林野凑过去看，罗盘上的指针果然像疯了一样左右摇摆，盘面的星纹忽明忽暗，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白猫突然从林野肩上跳下来，对着左侧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嘶叫，毛发根根倒竖。
“那边有问题。”
林野抽出苏晚给他的备用短刀——一把没有星纹加持的普通武器，但握在手里总比空着心安。
灌木丛后是一片凹陷的山坳，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出来的。
地面上的焦土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中心处有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裂纹，正渗出淡紫色的雾气。
更奇怪的是，岩石周围的草木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反而绿得格外鲜亮，甚至开出了零星的白色小花。
“是‘幻域褶皱’。”
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两界的能量在这里绞缠，形成了不稳定的漩涡。
星落之石的碎片应该就在里面。”
她举起短刀，镜纹在刀身亮起：“我先试试能不能打开裂缝。
你注意警戒，这种地方最容易……”话没说完，山坳周围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
那些烧焦的树干开始摇晃，黑色的雾气从树洞里涌出，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不是昨晚那种低阶影魇，它们的黑雾更浓郁，胸口处跳动着红光，像被点燃的煤块。
“是‘焚心影魇’！”
苏晚低喝一声，“它们靠吞噬人的愤怒和执念变强，比蚀忆影魇厉害十倍！”
影魇们嘶吼着扑来，带起的风裹挟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能点燃空气。
苏晚挥刀划出蓝色光刃，切开最前面那只影魇的胸膛，红光瞬间熄灭，黑雾却像有生命般重新聚拢，反而变得更加庞大。
“不能硬拼！”
苏晚后退两步，拉了林野一把，“它们能吸收攻击能量！
林野，试试你的星纹！”
林野立刻集中精神，努力回想昨晚觉醒时的感觉。
手背上的皮肤开始发烫，金色的星辰纹缓缓浮现，但光芒却很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他咬紧牙关，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星纹上——母亲消失的背影、陈默哭泣的脸、苏晚挡在他身前的背影……那些想要守护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嗡——”星辰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金色的光流顺着手臂涌向短刀，刀身在光芒中仿佛变成了融化的黄金。
林野下意识地挥刀砍向最近的影魇，金光划过之处，黑雾像冰雪般消融，连带着胸口的红光也彻底熄灭，没有再重新聚拢。
“有效！”
苏晚眼睛一亮，“星落之力能净化它们的核心！”
林野却没那么轻松。
每次催动星纹，他的太阳穴就像被针扎一样疼，眼前阵阵发黑。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快速流失，就像戳破的气球。
白猫突然跳到他脚边，用头顶了顶他的手背，一道微弱的白光从猫爪注入他的体内，疼痛感竟减轻了几分。
“小白在给你输送光灵之力。”
苏晚一边用镜纹牵制影魇，一边喊道，“趁现在，去拿碎片！”
林野点点头，强撑着冲向那块岩石。
越靠近岩石，紫色雾气就越浓郁，里面混杂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在疯狂地嘶吼。
他知道那是被困在幻域褶皱里的情绪碎片，一旦***扰，很容易陷入幻境。
“别听，别信。”
他默念着苏晚的话，举起发光的短刀刺向岩石。
金色的星纹与岩石上的裂纹相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紫色雾气剧烈翻涌，像沸腾的水。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雾气中传出，一只比其他影魇大上三倍的巨型影魇猛地冲出，胸口的红光像跳动的心脏，黑雾组成的手臂上甚至凝结出了锋利的骨刃。
“是首领！”
苏晚被它撞得飞出去，撞在树干上，闷哼了一声，嘴角渗出鲜血，“它在保护碎片！”
巨型影魇转身扑向林野，骨刃带着风声劈来。
林野下意识地举起短刀格挡，金光与骨刃碰撞的瞬间，他感觉手臂像要断了一样，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手背上的星辰纹瞬间黯淡下去。
“林野！”
苏晚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几只小影魇缠住。
林野看着步步逼近的巨型影魇，又看了看被影魇围攻的苏晚，心脏像被攥紧了。
他突然想起母亲的照片，想起她手背上同样的星辰纹——原来这就是她曾经面对过的战斗吗？
原来“守护”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己。
“啊——”他发出一声低吼，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愤怒于影魇的肆无忌惮，愤怒于自己的无力，更愤怒于那些被夺走的、来不及告别的瞬间。
手背上的星辰纹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烛火，而是像真正的星辰一样，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星落……”他不知道该叫什么招式，只凭着本能将力量灌注到短刀里，“给我……破！”
金色的光流顺着刀身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星辰虚影，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砸向巨型影魇。
影魇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在金光中寸寸瓦解，连带着周围的小影魇也像被阳光照到的雪，瞬间消失无踪。
山坳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紫色雾气还在缓缓流动。
林野拄着短刀喘着粗气，手臂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
苏晚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没想到你能觉醒第二重星纹……刚才那招，叫‘星陨’。”
林野接过水，刚喝了一口，就被岩石的变化吸引了。
随着影魇的消失，岩石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大，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露出里面嵌着的一块巴掌大的晶石——晶石通体透明，内部仿佛有星光在流转，表面刻着和他手背上一样的星辰纹。
“星落之石的碎片！”
苏晚惊喜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晶石取出来。
晶石刚离开岩石，周围的紫色雾气就开始消散，山坳里的焦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正常的泥土，那些烧焦的树干上甚至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白猫跳上苏晚的手心，用鼻子蹭了蹭晶石，晶石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是一片星空下的祭坛，林清澜穿着奇怪的长袍，手捧着完整的星落之石，对着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影说着什么。
那人影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下摆露出一点银色的纹饰，像缠绕的毒蛇。
“……必须阻止他，否则两界都会崩塌……”林清澜的声音断断续续，“星落之石不能落入影织者手里……”人影突然转过身，镜头晃了一下，只拍到他半边脸——苍白，消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那张脸，竟然和他钱包里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有几分相似。
影像突然中断，晶石的光芒恢复柔和。
苏晚的表情变得极其凝重：“刚才那个影织者……你看清了吗？”
林野点头，声音干涩：“他像我爸。”
苏晚沉默了，她低头看着晶石，又看了看林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织梦者和影织者的恩怨，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你母亲的失踪，恐怕不只是影魇那么简单。”
白猫突然对着山外的方向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警惕。
林野和苏晚同时转头，只见山道尽头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上的纹饰和影像里那人斗篷上的一样——缠绕的毒蛇。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那人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讽，“星落之石的第一块碎片，竟然被两个小鬼头拿到了。”
他缓缓走近，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墨尘。
那个在资料里被描述为“影织者少主”的少年，此刻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野，眼神里有敌意，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熟悉。
“把碎片交出来。”
墨尘的指尖浮现出黑色的蚀纹，像活物般蠕动，“或者，我不介意让你们和这些影魇作伴。”
苏晚立刻将晶石塞进林野手里，握紧短刀挡在他身前：“林野，带着碎片先走！
去山脚下的老木屋等我，那是联盟的联络点！”
“想走？”
墨尘轻笑一声，蚀纹突然暴涨，黑色的雾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影爪，“没人能在我面前带走星落之石。”
林野看着挡在身前的苏晚，又看了看手里温热的晶石，母亲的影像和墨尘的脸在脑海中交织。
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但苏晚的眼神异常坚定，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照顾好小白。”
林野把白猫塞进背包，最后看了苏晚一眼，转身冲进了山林深处。
身后传来苏晚的喝声和能量碰撞的轰鸣，他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往前跑，手心里的晶石越来越烫，像是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月光穿过枝叶，在他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野知道，从他握住这块碎片开始，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那个像极了他父亲的影织者，那个与母亲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秘密，正像青雾山的浓雾一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