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已经站在穿衣镜前系丝巾，晨光在她教案本上投下一道冷冽的斜线。

"冰箱里有豆浆。

"她的声音像自动播报系统，"记得把阳台那箱牛奶搬进来。

"陈默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

那是林晓改作业用的红笔，笔帽上缠着圈胶布——上周女儿用它给芭比娃娃纹身时摔裂的。

他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水渍，形状越来越像离婚协议书。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嗡鸣。

陈默打着哈欠拉开冰箱门，保鲜层码着二十袋同样牌子的豆浆，袋口统一向右倾斜四十五度。

他忽然想起结婚周年那天，自己试图把吸管折成爱心形状，结果喷了林晓一身豆腥味。

"爸爸！我的红领巾呢？"女儿朵朵抱着书包冲进来，马尾辫上别着三枚颜色各异的发卡。

陈默熟练地从通勤包侧袋抽出一条皱巴巴的红布，那上面还沾着上周亲子运动会留下的番茄酱。

林晓的指尖在冰箱贴便签上顿了顿。

陈默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画到第三笔的"正"字正在咧开嘲讽的嘴。

去年今日，他还能在便签角落找到朵手绘的小红花。

地铁玻璃映出陈默浮肿的脸。

西装肘部磨出个毛边，领带夹是女儿用粘土捏的皮卡丘。

手机在裤兜震动，同事老张发来定位："蓝调酒吧今晚女士免单，哥搞到两张票。

"陈默把脸埋进通勤包，豆浆袋在挤压下发出濒死的***。

包底沉着三枚不同年份的校运会奖牌，全是朵朵用"爸爸假装迟到就不会被老师骂"换来的。

"陈工，三号会议室投影仪又蓝屏了！"前台小刘探进半个身子时，陈默正在茶水间研究咖啡机。

显示器的荧光在他眼底投下蛛网状阴影，机箱嗡嗡作响如同中年男人的叹息。

维修记录显示这台设备上周刚换过主板。

陈默蹲下身，发现散热口卡着片亮晶晶的东西——是朵朵贴的水钻贴纸，拼成歪歪扭扭的"爸爸加油"。

他忽然想起今早女儿往他包里塞了颗水果糖，包装纸上用蜡笔画着三个小人。

晚上八点零六分，陈默对着卫生间镜子练习微笑。

镜面贴着林晓手写的《家电维修注意事项》，第六条用红笔着重圈出："淋浴器混水阀左热右冷，勿动。

"他扯松领带，听见客厅传来新闻联播片尾曲。

"我去买烟。

"陈默抓着鞋柜上的零钱罐，金属冰得他掌心发麻。

林晓从作文本里抬起头，目光扫过他起球的卫衣领口："楼下便利店涨价了。

"春夜的风裹着槐花香扑进来。

陈默小跑过小区绿化带，拖鞋差点卡在鹅卵石缝里。

路灯将他的影子揉成长条面团，投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玻璃橱窗上。

"欢迎光临。

"机械女声惊得他后颈发凉。

冷藏柜前站着个穿格子衫的背影，陈默认出是楼上程序猿小王。

他迅速拐进计生用品区，货架上的安全套包装闪着暧昧的荧光。

"小林老师？这么晚还来买......"主管油腻的嗓音从零食区飘来。

陈默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看见林晓最常背的帆布包出现在货架缝隙，上面别着的校徽徽章泛着冷光。

货架上的薯片袋突然雪崩般砸落。

陈默抱头鼠窜时撞翻了促销堆头，话梅糖和蟑螂药滚作一团。

收银员举起扫码枪的瞬间，他抓起最近的金色包装物落荒而逃。

电梯镜面映出他惨白的脸。

掌心躺着盒超薄螺纹款，包装上印着"冰感体验"的字样正对他狞笑。

防盗门后传来林晓讲电话的声音："苏晴姐，周五家长会......"陈默把塑料袋团成球塞进鞋柜最深处的瞬间，突然摸到颗硬糖。

剥开糖纸，蜡笔画的三个小人手拉着手，其中一个戴着歪歪扭的领带。

厨房飘来姜茶的味道，比他上周倒掉的那杯淡了些。

次日清晨，陈默在通勤包里发现张皱巴巴的小票。

购买时间显示昨晚21:17，商品栏赫然列着："蟑螂一扫光*1 话梅糖*1"。

收银员在备注栏画了个笑脸，旁边手写："祝您太太好孕！"第二章：亲子活动与咖啡厅劫难陈默盯着衬衫领口的水彩笔印，那抹宝蓝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

朵朵的蜡笔盒大敞着躺在书桌上，十二色里唯独少了天蓝色——上周被她用来给流浪猫画肖像了。

“爸爸，老师说今天要带小铲子！”朵朵举着塑料饭勺冲进卧室，发梢还粘着早餐的玉米粒。

陈默手忙脚乱把《追风筝的人》塞进公文包，书脊上的图书馆标签突然断裂，逾期通知单雪花般飘出来。

林晓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家长会通知单在你包里，苏晴姐说必须亲手交给她。”

陈默低头看着那张粉红色纸片，家委会的公章红得刺眼，最下方印着行小字：缺席者将纳入班级失信名单。

地铁玻璃映出他滑稽的倒影。

领带夹上的皮卡丘缺了只耳朵，那是上周朵朵玩“宠物医生”游戏时的手术成果。

公文包突然震动起来，老张的语音消息炸响整个车厢：“书友会改到蓝鲸咖啡厅，记得带本有逼格的书！”陈默在自动贩卖机前徘徊了十分钟，最终选了罐女儿最爱的蜜桃汽水。

易拉罐环上印着“再来一奖”，他突然想起求婚那天，林晓把拉环套在他小指上说：“先凑合用，等买得起钻戒再换。”

蓝鲸咖啡厅的冷气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书架第三排果然倒插着本《百年孤独》，书页间露出半截丝巾——是林晓昨天系的那条。

陈默的手指悬在书脊上微微发抖，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的脆响。

“陈先生？”苏晴的羊皮手套按在《追风筝的人》封面上，美甲镶着朵朵班级合照的水钻贴纸。

陈默的咖啡勺“当啷”掉进杯底，奶泡溅上苏晴的鳄鱼皮手包。

落地窗外飘过一队黄色小鸭帽，朵朵的声音穿透玻璃：“看！那是我爸爸！”陈默的血液瞬间结冰，春游队伍最前排，林晓正举着扩音器讲解法国梧桐。

她忽然转头看向咖啡厅，目光掠过陈默惨白的脸。

“家委会正在统计缺席家长。”

苏晴慢条斯理搅动着拿铁，勺柄敲击杯沿的节奏像倒计时，“上周亲子运动会，您说胃痛去了医院？”她翻开记事本，某页贴着陈默在酒吧门口的照片，拍摄日期正是他谎称加班那晚。

陈默的西装内衬突然崩开线，艾莎公主贴纸缓缓飘落在桌布上。

那是朵朵昨天偷偷缝的“护身符”，此刻安娜女王正冲着苏晴眨眼。

咖啡厅音响忽然切歌，儿歌《爸爸去哪儿》的旋律让陈默差点打翻糖罐。

“其实我是来……”陈默的谎言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

消防喷淋头暴雨般浇下，苏晴的丝绒贝雷帽塌成抹布，陈默的公文包吐出一团泡发的家长会通知单。

玻璃窗外，朵朵举着水枪朝他们挥手，春游队伍早已变成泼水节现场。

陈默在女厕所烘手机下抢救《追风筝的人》时，摸到内页有行铅笔字：“借阅者林晓，2016.3.21”。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日期，当时她坐在图书馆相同的位置，用书挡住偷笑的嘴角。

傍晚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陈默抱着湿透的西装冲进家门，发现林晓正往微波炉里塞教案——烘干功能是她上个月改造的。

洗衣机滚筒里，朵朵的泼水节战袍和他泡发的领带纠缠在一起，像团诡异的现代艺术雕塑。

“家长会流程表发你邮箱了。”

林晓的声音混着微波炉的嗡鸣，“苏晴姐说今天咖啡厅的消防演习很成功。”

陈默手一抖，湿漉漉的消费小票从口袋滑出，购买时间显示上午10:23，商品栏赫然是两杯美式咖啡。

午夜十二点，陈默在阳台晾第五遍衬衫。

间传来梦呓：“爸爸的书飞走啦……”他突然发现《追风筝的人》封底有个荧光笔画的箭头，指向第143页夹着的图书馆罚单。

背面有行小字：逾期七年，罚金够买钻戒了。

——林晓 2016.4.1空调滴水声与电子钟的滴答渐渐重合。

陈默摸到床头柜深处的戒烟糖罐，倒出颗薄荷糖，包装纸上画着三个小人，这次戴领带的那个举着本燃烧的书。

第三章：钓鱼账号与超市大逃亡陈默蹲在马桶盖上调试VPN时，洗衣机正在客厅发出垂死的***。

朵朵的蜡笔画从通风口飘进来，画着他被巨型打印机吞吃的场景——这预言家般的天赋显然遗传自林晓。

"夜班维修工"的个人简介改了十七遍，最终定格为："精通量子力学与下水道疏通，能在修WiFi时背诵《出师表》"。

背景图是办公室那台暴动打印机吐出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第三十八页还粘着朵朵的口香糖。

"叮咚"。

手机在洗衣液瓶上震动着滑向边缘，陈默飞扑过去接住的姿势像极了三年前救下女儿奶瓶的瞬间。

消息来自"孤独的星空"："你也相信平行宇宙里有另一个自己吗？"陈默的拇指悬在键盘上，瞥见镜子里自己头顶的泡沫——刚才偷用林晓的生姜防脱洗发水忘了冲。

对话框又跳出一句："比如现在，可能有个我正在和你逛超市。

"冰箱突然发出警报，林晓设置的智能语音冷冰冰地播报："检测到苦瓜存储量不足，已自动加入购物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