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粉笔在讲台边缘“啪”地掰断,小蜜蜂扩音器发出刺啦的电流声,“到点写不完的,八成是压根不会。
后排开始,往前传。”
我捏着那张画满红叉的作业纸,指尖都在发烫,递给小组长时几乎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叹气——这课堂作业,怕是又要挂零了。
正盯着桌角发呆,一只手突然在眼前晃了晃。
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是陈砚。
没等我反应,他屈起指节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力道不重,带着点促狭的笑:“里面装的是浆糊啊?
好奇你怎么跟我考上同一所高中的。”
我冷笑一声,从桌兜里摸出袋饼干,撕开包装纸的动作一气呵成,精准地往他嘴里塞了半块:“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陈砚被噎得瞪大了眼,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含糊不清地嘟囔:“你谋杀啊!”
我双手叉腰,扬着下巴得意道:“谁让你嘴欠,这下老实了吧。”
“哟——”好朋友从过道走过来,眼尾都带着笑,“你们俩这打打闹闹的,还挺有意思。”
我脸“腾”地红了,忙摆手:“哪有,他老损我,我这是反击。”
陈砚好不容易把饼干咽下去,白了我一眼,嘴角却翘着:“就你暴力,我招你惹你了。”
“行行行,我懂。”
好朋友捂着嘴笑,“快走吧,再不去食堂,糖醋排骨该被抢光了。”
“排骨?”
陈砚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仇怨”抛到九霄云外,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走走走,别磨蹭!”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三两步就消失在走廊拐角,惊得半天没合上嘴。
这家伙,速度也太快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陈砚像只寻食的小狼,在各个窗口前逡巡片刻,突然指着最里面那排喊:“在那!
最后一份糖醋排骨!”
说着就扎进了队伍。
我跟在后面,看着他踮脚张望的样子,忍不住跟好朋友吐槽:“你看他,也就点餐的时候话最多,形象都不顾了。”
前面的陈砚耳朵尖,头也不回地接话:“形象能当饭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笑话你数学题不会做。”
我气笑了,刚要反驳,却见他己经端着餐盘转过来,排骨堆得冒尖,还多打了份我爱吃的番茄炒蛋。
“喏,”他把餐盘往我面前一推,自己在对面坐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高中食堂的菜向来寡淡,可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少年,听着他偶尔冒出的损话,忽然觉得这顿饭,好像也没那么难吃了。
我扒完最后一口饭,拽着林溪就往操场走。
塑胶跑道被落日晒得暖暖的,晚风卷着草木气扑过来,把一天的公式和单词都吹得散了些。
我们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晃,东拉西扯地聊——前桌女生新换的发卡,物理老师讲课总卡壳的口头禅,还有食堂明天据说要做的糖醋里脊。
夕阳把云层染成蜜色,连教学楼的玻璃窗都闪着金辉。
往回走时,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头没脑地吐槽:“不知道哪个天才排的课表,把英语和数学塞在一个晚上,上完脑袋都要炸了,感觉头发都愁得油乎乎的。”
林溪笑出声,推了我一把:“你那是做题太投入,抓头发抓的。”
我摸着自己的头发,也跟着笑。
其实也不是真的抱怨,只是和她慢慢走着,连吐槽都变得轻飘飘的。
落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挨在一起晃啊晃,像要把这难得的松弛,再拉长一点才好。
就像此刻,晚风里飘来的糖醋味,明明是错觉,却让人觉得,那段没说出口的青春,其实己经够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