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坐在餐桌边，等顾承屿回家。长桌上铺着崭新的亚麻桌布，
银质烛台里细长的白蜡烛已经烧下去大半截，烛泪沿着光洁的金属蜿蜒堆积在底座，
凝固成丑陋的琥珀色疙瘩。盘子里的牛排早已失了热气，
精心淋上的黑椒酱汁凝成一层黯淡的油膜，粘稠地覆盖在冷硬的肉质上。
旁边那碗奶油蘑菇汤，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令人倒胃口的奶皮。高脚杯里醒好的红酒，
深红得像凝固的血，在烛光下泛着死寂的光。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
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小锤子，精准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末梢。滴答，滴答。
时间被这单调的声音拉得又细又长，几乎要断裂。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地泼洒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却衬得这偌大的、冰冷的家更加空旷寂静，
像一个精心装饰过的囚笼。我拿起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在脸上。
手指悬在顾承屿的名字上方，停顿了很久。空气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呼吸声和挂钟无情的滴答。
终于，指尖落了下去，拨号音单调地响着，每一声都敲在心上。响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会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自动挂断时，那边才被接起。“喂？
”顾承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是模糊不清的谈笑和隐约的音乐，
带着一种被打扰后的疏离冷淡。“承屿，”我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发紧，
声音低哑，“菜…有点凉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
只有背景的喧嚣在流动。这短暂的空白像冰水，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期待。“还在忙。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没有起伏的线，听不出丝毫歉意或温度，“你先吃，
不用等我。”“可是……”我徒劳地张了张嘴，舌尖尝到一丝苦涩。今天是纪念日啊。
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滚烫又沉重。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高声叫他，
一个模糊的、带着笑意的女声穿透背景音传来：“顾总！到您了！别躲电话呀！”“就这样。
”顾承屿的声音立刻切断，果断得不留一丝余地。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地响着，
空洞又刺耳。我握着手机，听着那单调的忙音，直到它自动熄灭。屏幕暗下去，
映出我模糊而苍白的脸，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熄灭了。餐厅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烛火还在徒劳地跳跃着，映着满桌精心准备却注定被辜负的菜肴，
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胃里一阵翻搅，带着酸涩的灼烧感。我猛地站起身，
动作带倒了手边的红酒杯。暗红的酒液泼洒出来，
迅速在洁白的桌布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污迹，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
我盯着那不断扩大的污渍，只觉得那红色刺得眼睛生疼。不行，得找块干净的布擦掉，
否则这昂贵的进口桌布就毁了。慌乱地离开餐厅，脚步有些虚浮。储藏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几乎不用的实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樟脑丸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各种闲置的杂物，旧家具、闲置的画框，蒙着厚厚的白布，
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幢幢鬼影。心不在焉地翻找着干净的抹布，
指尖拂过冰冷的画框边缘和粗糙的布面。光线太暗，角落里的东西更是模糊一片。
我摸索着墙壁，想找到储藏室顶灯的开关。指尖划过冰冷的墙壁，
到一个与周围粗糙墙纸截然不同的、光滑冰凉的金属物——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开关按钮。
不是顶灯开关。心脏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攫住了我。
鬼使神差地，我按了下去。脚下传来沉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械运转声。
就在我站立位置旁边，一块原本看似与地板严丝合缝的深色区域，悄无声息地向下沉降，
然后平滑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道陡峭的、向下的金属楼梯，
在洞口深处泛着幽冷的微光。一股寒意，
带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封闭空间的陈旧气息，猛地从洞口涌出，扑面而来。
我站在洞口边缘，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储藏室里死寂无声，
只有我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那楼梯像通往深渊的咽喉。
我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一步一步，几乎是挪动着往下走。
脚踩在金属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越往下，
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就越浓烈，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楼梯尽头，
一扇厚重的、医院病房常见的白色金属门紧闭着，
门上一个细小的观察窗透出里面极其微弱的光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得不像自己的，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门轴发出轻微滞涩的呻吟。
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完全不像一个住宅的地下室。惨白的LED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
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而冰冷的消毒水气味，
以及一种更深的、属于药物和封闭空间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央，
一台精密的多功能监护仪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稳定地跳跃着绿色的心率波形和数字。
输液架上挂着几个透明的袋子，药液正缓慢地、一滴一滴地坠入长长的输液管。我的目光，
像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地钉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医用床上。床上躺着一个女孩。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或许只有二十出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铺在雪白的枕头上，
衬得那张脸异常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像最细腻却了无生气的白瓷。
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脸颊上投下两弯安静的阴影。她睡得很沉，沉到仿佛脱离了时间，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和监护仪上那平稳跳动的绿色线条，
证明她还被囚禁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硬壳文件夹。
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挪过去，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目光落在翻开的那页纸上。
一张打印的彩色照片映入眼帘——正是床上女孩灿烂的笑脸，阳光落在她飞扬的发梢上，
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照片下方，是打印的诊断报告。
诊断：持续性植物状态PVS病因：严重颅脑外伤车祸预后：……日期。
2015年11月3日。这个日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眼球上，烫穿了所有的理智。
我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床头柜才没有摔倒。柜子上一个金属相框被我碰倒，
“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相框里，是三个人的合影。
背景是喧闹的校园庆典。站在中间的苏念，穿着啦啦队服，笑容比阳光还耀眼。她左边，
是同样年轻的顾承屿，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手臂自然地搭在苏念肩上，
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和专注，是我这十年来从未得到过的珍宝。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是我记忆中从未见过的放松与开怀。
而苏念的右边……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梳着土气马尾辫，
局促地站着、脸上挂着怯生生笑容的女孩……是我。十七岁的我。那个躲在角落里，
偷偷用目光追逐着篮球场上那个耀眼身影的林晚。
那个把日记本写得满满当当、却连上前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的林晚。原来，
命运早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用最残酷的笔触，勾勒出了我们三个人纠缠的轨迹。
我像个闯入者，无意中窥见了故事的起点，也撞破了这埋葬在华丽婚姻之下的巨大秘密。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口。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呕吐感。相框玻璃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一直冷到骨髓深处。不知在冰冷的地下室站了多久，直到双脚麻木得失去知觉。
我像个被抽掉提线的木偶，拖着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挪回楼上的餐厅。那杯打翻的红酒，
污渍已经变得暗沉粘稠，在洁白的桌布上凝固成一块丑陋的疤。
冷掉的牛排、结皮的浓汤、燃尽的蜡烛……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像一个精心布置却又被彻底遗弃的祭坛。纪念日？多么可笑。我扯了扯嘴角，
却尝到咸涩的液体滑进嘴角。原来我这三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婚姻，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居住的华丽牢笼之下，囚禁着他真正的月光。我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一片狼藉。时间失去了意义，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渐熄灭，
天空泛起死鱼肚般的灰白。直到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声响，
才将我从麻木的深渊里猛地拽回。顾承屿回来了。他脱下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套，
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扯了扯领带，
脚步沉稳地走进餐厅，目光掠过桌布上那片刺目的红酒污渍，扫过彻底冷掉的菜肴，
最后落在我身上。他的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
那是我无比熟悉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耐的表情。以往，这表情会让我立刻紧张起来，
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但现在，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嘲讽从心底升起。“怎么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工作后的沙哑，听不出太多情绪，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他走到餐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审视。
“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我没有回答。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干又痛，
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迎向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
是我看了十年也未能真正靠近的深海。现在，那片深海里清晰地映照出我的影子，苍白，
狼狈，像被遗弃在岸边的鱼。我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些不悦。他绕过餐桌，走到我面前。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外面清冽的夜风味道，混合着他惯用的雪松木质香调，
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我的额头试探温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前一秒，我猛地侧开了头。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空气瞬间凝固了。顾承屿的眸光倏地沉了下去，像骤然聚拢的乌云。他收回手，
插进西裤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林晚，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沉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回答我。怎么回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疼痛。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此刻却冰冷得如同大理石雕像的脸。十年暗恋，三年婚姻，
无数个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日夜……所有积压的情绪，
混合着地下室里那个女孩苍白的面容、那张刺目的合影、那冰冷的诊断日期，
如同沸腾的岩浆，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顾承屿，”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刮着喉咙，“地下室……藏着什么？”话音落下的瞬间，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顾承屿脸上的所有表情，
那点习惯性的不耐，那点隐藏的疲惫，甚至那丝刚升起的怒意，
都在刹那间冻结、碎裂、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冰寒。
那冰寒之下，似乎还翻涌着某种被猝然撕开伪装的暴戾。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锐利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我脸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盯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同床共枕的妻子，
更像是在审视一个闯入禁地、窥探了他最深秘密的敌人。几秒钟的窒息沉默后，
他薄削的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令人胆寒的冰冷。“你下去过了。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我没有退缩，迎着他几乎能将人冻僵的目光，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是。我看见了。苏念。
”这个名字从我嘴里吐出，带着一种毁灭般的重量。顾承屿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危险。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字字如冰刃：“谁给你的胆子？”那强烈的压迫感和毫不掩饰的怒意，
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恐惧本能地攫住了我，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
但我强迫自己钉在原地，仰着头，毫不避让地回视他。心底那片荒芜的废墟里，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凉和绝望支撑着我。“这是我的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却异常尖锐，“我连自己家里藏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权利都没有吗？顾承屿，你告诉我，
她是谁？一个躺在我家地下室整整十年的植物人！而你，我的丈夫，”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哭腔，“你把我当什么？！”“当什么？”顾承屿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冰冷，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他俯视着我，眼神锐利得能剥开我所有强装的镇定，“林晚，
你不是很清楚吗？这三年，你在这个家里，不一直扮演着一个‘妻子’的角色吗？
扮演得还不错。”“扮演”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
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一下，死死抓住椅背才没有倒下。原来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我那些笨拙的讨好，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卑微的爱恋。他冷眼旁观，
甚至……乐于享用这份扮演带来的便利。巨大的羞辱感灭顶而来，几乎将我淹没。“那她呢？
”我指着地板下方，声音破碎不堪，“苏念呢？她躺在这里十年！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顾承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再也看不出一丝波澜。他不再看我，
仿佛我只是一件碍眼的摆设。他转身走向酒柜，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水晶杯，
冰块落入杯中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他背对着我，挺拔的背影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声音透过酒杯传过来，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主宰者宣布决定的残酷。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就正好。”他转过身，
重新面对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算计。“从明天起，
把你那份无关紧要的文职工作辞掉。”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辞掉工作？那份工作是我在这段窒息婚姻里唯一能喘息的缝隙，
是我证明自己并非完全依附于他的微弱凭证。“为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顾承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愚蠢的问题，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他端着酒杯，踱步到窗边，目光投向外面深沉的夜色，仿佛在凝视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念念需要人照顾。”他说出那个亲昵的称呼时，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最细致、最周到的照顾。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有任何差池。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物尽其用的评估。“你，
”他的手指随意地朝我点了点，“最合适。”最合适？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刀子，
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用力搅动。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让我浑身发冷，
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你让我……”我艰难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去照顾她？照顾你藏在地下室里十年的心上人？”“不然呢？”顾承屿反问，
语气理所当然得令人发指，“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名义上。照顾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
不是你的本分？”他刻意加重了“女主人”和“病人”几个字，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还是说，”他逼近一步，冰冷的威士忌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价值？原来我存在的价值，就是做他白月光的护工？
用我的日夜守护，去换他心尖上那个沉睡女孩的一线生机？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
强烈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咙。我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眼眶瞬间被生理性的泪水充满。顾承屿看着我痛苦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就这么定了。”他不再看我，
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明天，
会有人把照顾她的详细要求和注意事项给你。别让我失望。”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将我和他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也像一把沉重的锁，将我彻底锁进了这座华丽坟墓的更深处。
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扶着冰冷的餐桌边缘，大口喘着气，
试图压下那灭顶的恶心和绝望。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砸落在桌布那片早已凝固的红酒污渍上，晕开更深更暗的痕迹。
巨大的羞辱和绝望像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餐桌腿，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襟。
顾承屿那冰冷的话语——“最合适”、“价值”、“你的本分”——如同淬毒的冰锥，
反复穿刺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书房的门就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