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站台等了五分钟，就看见林璟背着书包从街角冲过来，嘴里叼着半片豆沙包，含糊不清地喊：“学姐，早啊！”
他跑到她面前，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说：“我昨天跑1000米赢了全班！
3分10秒，厉不厉害？”
“哦。”
陈怡星盯着他嘴角沾着的豆沙，没忍住递了张纸巾。
林璟接过去胡乱擦了擦，从书包里掏出本《跑者世界》杂志：“你看，这是我哥给我的，里面说短跑要踮着脚跑……”他絮絮叨叨地讲着起跑姿势，公交车来了都没察觉，还是陈怡星拽着他的书包带把他拖上车的。
往后的日子像被按了循环键。
每天早上，林璟都会踩着点冲到站台，喊她“学姐”，上车后抢占单人座，要么看漫画，要么讲他的跑步经，偶尔从书包里掏出颗水果糖，不由分说塞给她。
“这个葡萄味的，超甜。”
“昨天玩《王者荣耀》我拿了五杀！”
“宋亚轩新舞台看了吗？
那个转身帅炸了！”
陈怡星大多时候只“嗯哦”地应着，却会悄悄把他塞来的糖纸抚平，夹在物理笔记本里；会在他讲游戏时，默默记下那个她从没听过的英雄名字；甚至在何柳提起宋亚轩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是那个唱《全世界你最美》的吗？”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明星了？”
何柳趴在课桌上，用笔戳她的胳膊，“老实交代，是不是对那个‘小矮子’有意思？”
陈怡星的笔尖在卷子上戳出个小洞：“胡说什么，他才初一。”
“初一怎么了？”
何柳挑眉，“上周三他帮你抢座位，上周西给你带早饭，上周五……闭嘴。”
陈怡星把作业本扣在她脸上，耳根却悄悄红了。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林璟对谁都这样。
他会帮站台卖报纸的奶奶搬箱子，会给同车的小学生讲数学题，甚至会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看十分钟。
可她还是忍不住每天提前出门，会在路过早餐摊时多看两眼豆沙包，会在他冲过来时，悄悄数他跑的步数——通常是十七步，最后三步总爱跳着走。
其实到了最后陈怡星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林璟是什么感觉。
在夏天的午后，陈怡星趴在课桌上改英语作文，何柳突然把手机怼到她眼前：“看，你数步数的小祖宗在操场耍帅呢。”
屏幕里是段模糊的视频，林璟穿着蓝色运动背心，在跑道上做折返跑。
阳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地面，每次转身时，球鞋都会在塑胶跑道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冲过终点线时，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露出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什么小祖宗。”
陈怡星把手机推回去，笔尖在“时态错误”的红叉旁顿了顿，“谁拍的？”
“陆辉啊，他去给初一体育课拍素材。”
何柳翻着视频里的评论，“你看底下都说他是‘年级最快小猎豹’，不过也是，13秒5的百米成绩，确实能吹三年。”
陈怡星没接话，目光飘向窗外。
操场的方向被教学楼挡住，只能看见片晃动的树叶。
她忽然想起上周三，林璟也是穿着这件蓝背心，在公交站台给她表演起跑姿势——膝盖微屈，手臂后摆，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结果没站稳摔在花坛里，沾了满裤腿的蒲公英绒毛。
“对了，”何柳突然撞她胳膊，“方绪刚问我，你物理笔记借不借。”
陈怡星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方绪的字迹总是工整得像打印体，每次借笔记回来，她都会对着他写的批注看半天，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可这阵子，那些批注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林璟歪歪扭扭写在便利贴上的“加油”。
放学的***刚响，陈怡星就被方以梅拽着往操场跑。
初一的体育课还没结束，林璟正在跑道上冲刺，蓝色背心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冲过终点线时，他仰头倒在草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林璟！”
何柳喊了一声。
他猛地坐起来，看见陈怡星时眼睛一亮，抓过校服外套往身上套，没注意到背后沾着的草叶。
“学姐，你怎么来了？”
“路过。”
陈怡星的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脚踝上，“脚崴了？”
“小事。”
他站起来，故意蹦了两下，却疼得龇牙咧嘴，“刚才起跑太急了。”
陈怡星从书包里掏出云南白药，塞到他手里：“喷点这个，别跑了。”
“哎？
你怎么会有这个？”
林璟捏着药瓶，十分诧异。
“我体育中考备的。”
她没说的是，自从知道他进了校队，这瓶药就没离开过她的书包。
陆辉抱着相机走过来，拍了拍林璟的肩膀：“行啊，被学姐送温暖了。”
林璟的耳朵突然红了，把药瓶往兜里一塞，拽着陈怡星往公交站台跑：“快走快走，车要来了！”
他跑起来还是十七步，最后三步跳着走，只是今天的脚步有点瘸。
陈怡星跟在后面，看着他被风吹起的校服衣角，突然觉得，那些关于方绪的细密心思，好像正被这阵带着草叶味的风，吹得越来越远。
公交车上，林璟从书包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来：“荔枝味的，你上次说好吃。”
糖在舌尖化开时，陈怡星听见他小声说：“下周校运会，我跑1000米决赛，你……有空来看吗？”
车窗外的梧桐叶正好落下来，打着旋儿飘在玻璃上。
她含着糖，轻轻“嗯”了一声，甜意从舌尖一首漫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