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摊着北狄左营的布防图,沈惊寒的指尖按在狼居胥山的标记上,玄铁护腕蹭过图上的墨迹,晕开一小团墨渍。
“昨夜奇袭虽烧了粮草,却没抓到左贤王的主力。”
他声音低沉,带着沙场未散的冷硬,“我怀疑,他们在等援军。”
萧珩正用朱笔批注军报,笔尖悬在“粮草短缺”西字上方,闻言抬眸。
烛火落在他眼底,映出点细碎的光,像藏着未说尽的盘算。
“援军?”
他轻笑一声,朱笔在纸上点了个圈,“北狄的援军,怕是从京里来的。”
沈惊寒的眉峰猛地一挑。
他自然懂萧珩的意思——朝堂上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旧勋贵,巴不得北境战局糜烂,好借机削他兵权。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勾结外敌。
“殿下的意思是……意思是,”萧珩将朱笔掷在案上,笔杆撞在砚台边缘,发出清脆的响,“有人不想让我们赢。”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林风浑身是雪地冲进来,甲胄上还沾着血渍,手里攥着半截箭杆,箭簇淬着乌色的毒,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将军!
太子殿下!”
他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喘息发颤,“方才巡营时抓到个细作,他、他箭上绑着这个!”
石敢紧随其后,押着个被捆得严实的北狄士兵,那士兵嘴里塞着布,眼里却满是桀骜,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怒声。
沈惊寒抓起那半截箭杆,指尖触到箭簇的凉意,毒汁的腥气混着林风身上的血腥味,呛得人喉头发紧。
箭杆上刻着个极小的“魏”字,与三日前密信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魏庸。”
沈惊寒的声音冷得像帐外的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看来这位兵部侍郎,急着要我的命。”
萧珩缓步走到那细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雪水,溅起细小的水花。
“本宫给你个机会,”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说,魏庸让你做什么?”
细作瞪着眼,呜呜地骂着,脑袋拼命往石敢的刀上撞,竟是想自尽。
石敢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怒声道:“找死!”
“不必。”
沈惊寒抬手阻止,从腰间抽出匕首,刀光一闪,己挑断了细作的手筋。
那细作痛得浑身抽搐,嘴里的布掉出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北狄的汉子,骨头倒是硬。”
沈惊寒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刀尖离眼珠只剩寸许,“但本宫知道,你们最疼惜自己的孩子——左贤王的小王子,还在京中为质吧?”
细作的嚎叫猛地一顿,眼里的桀骜瞬间被恐惧取代。
萧珩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沈惊寒这招够狠,却也够有效——对付北狄这种视血脉为天的部族,拿捏软肋远比酷刑管用。
“说不说?”
沈惊寒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寒光映得细作瞳孔骤缩。
“我说!
我说!”
细作终于崩溃,涕泪横流,“是魏侍郎的人联系左贤王,说三日后深夜,他会派人烧了咱们的粮草库,让左贤王趁机突袭!
他还说……还说只要杀了沈将军,朝廷就会放回小王子!”
帐内瞬间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林风气得一拳砸在地上:“狗贼!
竟敢通敌叛国!”
石敢也怒目圆睁,手按在刀柄上,恨不得当场劈了那细作。
沈惊寒冷笑一声,匕首反手插回鞘中,动作利落得带起风:“看来,咱们得给他们准备份‘大礼’。”
萧珩走到他身边,朱笔再次落在布防图上,这次却在粮草库周围画了个圈,笔尖重重一点:“既然他们想来,不如让林风带一队人,‘守’得明显些。”
他抬眼看向沈惊寒,眼底的光与烛火相融,“剩下的,就交给将军了。”
沈惊寒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
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却带着“英雄所见略同”的默契。
“殿下放心。”
他转身时,玄铁甲胄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三日后,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林风与石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振奋。
刚才还觉得乌云压顶,被两位主子这么一合计,竟觉得那所谓的“阴谋”,不过是送上门来的战功。
“林风,”沈惊寒忽然回头,“去取我那柄‘破虏’来。”
林风一愣:“将军,那枪太重,您昨日刚受过伤……无妨。”
沈惊寒的声音斩钉截铁,“对付杂碎,就得用重枪。”
萧珩看着他挺首的背影,忽然开口:“本宫让人备了伤药,待会儿让石敢给你送去。”
沈惊寒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大步出了帐。
帐帘落下的瞬间,萧珩瞥见他肋下的衣料又洇开了点深色,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殿下,”石敢忍不住开口,“沈将军这性子,也太拼了……不拼,”萧珩重新拿起朱笔,在军报上写下“准”字,笔锋凌厉,“怎么守得住这北境?”
烛火渐渐平稳下来,将两人的影子在帐壁上拉得很长。
帐外,林风己将“破虏”枪取来,沈惊寒接过,枪杆压得他手臂微沉,却让他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三日后的夜,注定不会平静。
但他不怕。
因为他知道,帐内那位看似文弱的太子,正用他的笔,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胜利的路。
而他的枪,会为这条路,扫平所有障碍。
刀光映烛,暗流虽涌,却己有两束光,在这北疆的寒夜里,悄然汇成了一道锋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