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溶洞尸语青铜为巢
青铜鬼面暴露出的兽口，像无声的狞笑，深陷的眼孔如同深渊之眼，穿透幽蓝冷光，死死锁定了张起灵。
洞内弥漫的血腥味浓稠得几乎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锈。
诅咒的低语，如同实质的冰针，穿透兽皮包裹的阻隔，再次试图钻入张起灵的脑海：“血肉饲铜永锢幽冥”声音重叠交错，带着无尽的怨毒和贪婪。
张起灵眼神冰寒，体内沉寂的麒麟血如同被激怒的熔岩，轰然奔腾！
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爆发，席卷西肢百骸，将那侵入识海的冰冷呓语和刺鼻血腥气强行驱散。
他猛地站起，动作快如鬼魅，一步便跨到包裹前，两根奇长的手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捏住面具暴露的边缘，将其狠狠塞回兽皮之中，随即用特制的绳索飞快而紧密地缠绕数圈，彻底封死！
包裹在他手中剧烈地、无声地震颤了一下，仿佛里面的东西在愤怒地挣扎，随即那股冰冷刺骨的视线和浓烈的血腥味如同被斩断般骤然消失。
洞内只剩下冷光棒幽蓝的光晕和他自己沉稳的心跳声。
帛图上那墨黑绘制的溶洞地图和血字诅咒，依旧清晰地铺展在地面，无声地昭示着凶险。
张起灵的目光在那错综复杂的溶洞线条和核心那狰狞的“青铜树”上停留片刻，随即收起帛图。
没有丝毫犹豫，他熄灭冷光棒，将包裹重新背好，闪身出了岩洞。
黎明前的黑暗依旧浓重，但蚀骨坳的方向，如同一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巨大漩涡。
循着帛图上墨黑显现的指引，张起灵再次深入蚀骨坳。
这一次，他避开了祭祀坑的位置，如同幽灵般穿行在更加幽暗、更加陡峭的峡谷裂隙之中。
山势在这里变得破碎而狰狞，巨大的黑色岩块犬牙交错，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撕裂过。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铁锈和水腥的怪味。
在一处被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半掩的山壁底部，他找到了目标。
那里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藤蔓和苔藓。
张起灵拨开伪装，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缝隙暴露出来。
缝隙向内延伸不过数米，便陡然向下，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垂首竖井！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郁陈腐气息的气流，正从井口源源不断地向上涌出，吹拂在脸上，如同地底亡魂的叹息。
竖井壁湿滑异常，布满了滑腻的青苔。
张起灵取出精钢飞爪，缠上坚韧的登山绳，爪尖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冷光，精准地嵌入井壁上方的岩缝中。
他试了试绳索的强度，随即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黑暗之中。
身体在绝对的黑暗中急速下坠，耳边是绳索摩擦井壁的沙沙声和自身带起的风声。
下坠持续了约莫二十米，脚下猛地一空，身体坠入一个巨大的空间。
他腰腹发力，凌空一个转折，稳稳落在下方倾斜的湿滑岩坡上。
浓墨般的黑暗包裹了一切。
他点燃一根新的冷光棒。
幽蓝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只照亮了身前一小片区域。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
冷光所及之处，皆是嶙峋怪异的钟乳石和石笋，如同巨***错的獠牙。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泥土的霉味，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淡淡的、如同屠宰场般的血腥气。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脚下的地面并不平坦，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的淤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和偶尔从极高穹顶滴落的水珠声。
“嘀嗒…嘀嗒…”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单调。
走了约百米，冷光棒的光晕扫过前方一根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钟乳石柱。
张起灵的脚步，骤然停住。
光晕的边缘，触及了石柱底部。
那里，蜷缩着一团东西。
光线缓缓推进，将那团东西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一具尸体。
或者说，曾经是尸体。
它呈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蜷缩着，像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
身上穿着早己朽烂、看不出年代和款式的粗布衣物，***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青灰色，干瘪萎缩，紧紧包裹着骨骼，如同风干的腊肉。
但真正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它的头部和胸腔！
整个头颅，从下颚以上，被一个粗糙、厚重、布满绿色铜锈的青铜头盔完全罩住！
那头盔造型怪异，两侧有尖锐的突起，如同野兽的角，面甲部分则是一个简化而狰狞的兽面，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孔。
头盔与脖颈的连接处，布满了暗红色的、早己干涸凝结的污迹，像是一层厚厚的血痂。
更恐怖的是它的胸腔。
肋骨部位被粗暴地打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
而在这个血肉模糊的豁口内，并非空空如也，也并非脏器残留。
里面，塞满了东西！
那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青铜器碎片！
有断裂的矛头、破碎的鼎足、扭曲的容器残片！
所有的碎片都带着厚厚的铜绿，边缘锋利。
这些冰冷的金属碎片，像一堆怪异的填充物，被硬生生塞进了这具干尸敞开的胸腔里，将那里撑得鼓胀变形！
一些碎片甚至穿透了干枯的皮肉，从胸腔边缘刺了出来，闪着幽冷的、令人作呕的绿光。
干尸的一只枯槁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在覆盖胸口的青铜碎片上，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
仿佛在临死前，它还在徒劳地想要将那些塞进自己身体里的冰冷异物掏出来！
这不是陪葬。
这更像是一种野蛮而诡异的“共生”？
或者说，一种以血肉为基座的、对青铜的疯狂“供奉”！
张起灵的目光如同冰锥，锐利地扫过这具被青铜亵渎的尸体。
麒麟血脉在体内加速奔流，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他猛地抬头，幽蓝冷光向上扫去。
只见这根巨大钟乳石柱的上方，那光晕难以企及的黑暗深处，影影绰绰地，似乎还有更多扭曲蜷缩的轮廓！
它们如同巨大的、长在石柱上的瘤节，密密麻麻地依附在嶙峋的岩石上！
有的只露出一个同样被青铜头盔罩住的脑袋，有的则露出塞满青铜碎片的胸腔一角，还有的，枯槁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喀嚓…喀嚓…”声，如同无数小虫在啃噬朽木，从头顶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密密麻麻地传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