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暴雨在霓虹灯里织成密网，许悠抱紧文件袋冲进盛明大厦时，
西装裙摆已浸透成深灰色。前台电子钟显示18:47，离法务部截止收件还剩十三分钟。
"借过！"她侧身挤进即将关闭的电梯，薄荷糖从口袋滑落，在镜面轿厢里滚出清泠的响。
踉跄间额头撞上挺括的西装面料，雪松混着冷泉的淡香漫过鼻尖。
"实习生该去C区乘员工梯。"低沉的声线裹着金属质感落下。许悠抬头时，
银灰色领带正在她眼前三公分处微微晃动，
宝石领针折射的碎光落进琥珀色瞳孔——行政部循环播放的新任CEO证件照突然鲜活起来。
程述白俯身捡起文件，修长手指划过"天晟并购案"的烫金封皮："法务部许悠？
"他抽出内页的保密协议，"上周三你在茶水间，用三颗薄荷糖换了保洁张姐的代班。
"许悠呼吸一滞。那天母亲突发心绞痛，她确实央求清洁工顶替了半小时的会议记录工作。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恍惚间听见糖纸剥开的脆响。
"面试时说要做商业骑士..."男人忽然将薄荷糖含进口中，喉结滚动时溢出轻笑，
"却连保密原则都守不住？"轿厢在28层停驻，感应门开启的蜂鸣惊醒了许悠："程总，
我..."她伸手去拦即将闭合的门，无名指上的银戒擦过程述白的袖扣。男人脚步微顿，
西装内袋里的铁皮糖盒硌着心口发烫——那里装着十年前她从护士台递来的薄荷糖，
糖纸折成的千纸鹤边角早已磨毛。"明天九点，"程述白将文件递还，铂金婚戒擦过她虎口，
"带着简历来顶层。"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着雪松香，许悠突然瞥见他后颈淡红的抓痕，
像被猫儿挠过的月牙。许悠回到工位时，陈琪正举着粉饼补妆："听说程总在招行政助理？
"镜面映出她戏谑的笑，"要求已婚已育呢。""别听他们乱说。"邻座周姐递来热可可，
"你脸色好差，低血糖又犯了？"保温杯底沉着两粒薄荷糖，包装印着私立医院的logo。
手机在抽屉里震动，主治医师的短信跳出来：许女士明天要做冠脉造影。许悠攥紧糖纸，
没注意茶水间飘来的议论："程总未婚妻是沈氏千金，
上周被拍到共进晚餐..."夜雨将霓虹灯晕成色块，许悠在711加热便当时，
听见收银台传来争执。
醉汉正揪着店员讨要薄荷糖："我女儿化疗时最爱这个...""先生，最后一盒在这里。
"程述白的声音惊得许悠手抖，关东煮汤汁溅在袖口。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货架尽头，
黑色大衣肩头凝着细密水珠。醉汉跌撞离去后，程述白将糖盒推给许悠："骑士该配剑。
"他指尖敲了敲收银台边的招聘启事，"盛明法务部正式岗，医保覆盖靶向治疗。
"便利店的暖光在他睫毛上镀金，许悠忽然发现他左眼尾有颗浅褐小痣，
像她昨夜在病历上晕开的泪痕。老式电梯吱呀着升到六楼，许悠摸钥匙时踢到纸箱。
匿名寄来的包裹里躺着《商法典注释》，
书页间夹着泛黄的便利店小票——2013年7月15日，薄荷糖x1，
收款员签名处画着歪扭的笑脸。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书第217页。她翻开标注页，
法律条款旁用铅笔写着："今天遇到小太阳，往ICU送糖的天使都该被珍藏。
——2013.7.15"窗外惊雷炸响，雨滴砸在窗棂上。许悠不知道，
此刻城市另一端的顶楼公寓里，程述白正对着同款法典出神。
他指腹摩挲着书页上的铅笔字迹，腕表安静地停在七点十五分。晨雾漫过ICU的玻璃窗，
许悠数着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直到第七次，那人的黑皮鞋终于停在病房门前。
程述白将大衣搭在臂弯，银灰领带松垮地垂着，袖口沾着未干的雨水，
像是刚从某个暴雨肆虐的谈判场抽身。"程总。"许悠慌忙起身，膝盖撞翻矮凳。
昨夜他扔在桌上的协议还烫着掌心，
条款里那句"每日探视程林淑芬女士"此刻化作喉间的酸涩。程述白径直掠过她，
俯身替母亲掖被角时，后颈露出淡红的抓痕。许悠想起电梯间里他西装革履的模样，
此刻蜷在折叠椅上的男人，倒像是被雨淋湿的困兽。"许小姐考虑好了？"他突然回头，
琥珀色瞳孔映着监护仪的蓝光，"或者需要我提醒——"钢笔在协议上划出刺耳的响，
"你母亲的心脏支架手术费，足够买断你二十年青春。"许悠攥紧口袋里的薄荷糖盒，
铁皮棱角硌得生疼。三天前主治医师的话在耳畔炸开："靶向药进医保了，但支架要自费。
"她望向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程母，
突然发现老人枯瘦的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和母亲化疗时求来的平安结一模一样。"我签。
"钢笔尖刺破纸张的刹那，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程述白猛地攥住她手腕，
婚戒在皮肤上压出月牙痕："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护士推着抢救车冲进来时，
许悠被他抵在消防栓旁。消毒水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毒。
他指腹蹭过她眼尾："这就哭了？合同里可没写提供纸巾服务。
"插入十年前医院场景2003年的夏蝉在梧桐树上嘶鸣，
十五岁的许悠攥着实习护士证，第27次推开711病房的门。7床阿姨今天格外安静，
床头摆着吃剩的薄荷糖盒。"小悠来啦？"阿姨吃力地支起身，
"我儿子刚去买饭..."她突然剧烈咳嗽，许悠慌忙去按呼叫铃，
却被攥住手腕："帮阿姨看看这个。"泛黄的病历本里夹着吉他谱，谱面空白处写满算式。
许悠认出是手术费明细，最末一行用红笔圈着刺眼的赤字。窗边突然传来易拉罐坠地的声响，
少年逆光立在门口，白T恤上染着油彩。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十九岁的程述白。
他沉默着捡起滚落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时指尖发颤："护士站领的？
"许悠将口袋里的糖全倒进他掌心："低血糖要吃甜的。"她胸牌在夕阳下晃动，
程述白盯着"实习护士许悠"的字样，喉结动了动："这么爱管闲事？"后来每个黄昏，
7床床头都会出现新的薄荷糖盒。程述白总在安全通道弹吉他，琴盒里渐渐攒起零钞。
许悠偷偷往病例夹塞缴费单时，从不知有双眼睛在消防门后凝视她的发旋。
监护仪恢复平稳后，程述白扯开领带："去换件衣服。"他将纸袋扔进许悠怀里，
"你身上有馊味。"更衣室的镜面映出她红肿的眼，纸袋里竟是条米色针织裙，
吊牌印着她常逛的平价商场logo。许悠摩挲着裙摆的缝线，
突然发现内衬绣着XY字母——正是母亲在她每件校服上缝的标记。回到病房时，
程述白正在读《小王子》。他念到玫瑰的独白，尾音沾着奇异的温柔："你若是下午四点来，
从三点起我就开始幸福..."许悠僵在门边，想起高中毕业那年，
有人往她课桌塞过这本卷边的童话书。"过来。"程述白拍拍身侧的空位，"契约第一条。
"他指尖划过条款，"配合肢体接触。"许悠被他圈进怀里时，闻到他领口残留的薄荷糖香。
程母就在这时苏醒。老人浑浊的瞳孔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枯枝般的手突然攥住许悠："好孩子...他书桌第三个抽屉..."氧气面罩蒙上白雾，
后半句消散在仪器嗡鸣里。程述白猛地收紧手臂，许悠听见他胸腔里紊乱的震动。
他低头咬她耳垂："敢乱翻就扣钱。"呼吸却是烫的，仿佛在掩饰某种溃堤的情绪。
出流光的河，程述白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攥着许悠的腕子。车载广播放着老歌，
唱到"爱情不过是普通的玩意"时，他突然开口："为什么答应？
"许悠凝视后视镜里他绷紧的下颌线："程总调查得不够彻底？"她摸出皱巴巴的缴费单，
"这种价位，能买到的演技很有限。"急刹车的惯性将她甩向前方，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程述白整个人压过来，鼻尖抵着她的："包括在病房装恩爱？"他拇指碾过她唇瓣，
"还是这种..."吻落下的瞬间，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心电图的弧度。
许悠在他唇间尝到血腥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舌尖。程述白退开时，
将薄荷糖塞进她齿间："别误会，教学而已。"他重启引擎的指尖在颤，
"免得明天见家长穿帮。"手机在储物格震动，
程母的主治医师发来消息：手术安排在明早八点。许悠假装闭目养神，
没看见程述白快速删除的邮件草稿——那是给瑞士医疗中心的预约函，
落款日期是三年前她母亲病危的雨夜。程家老宅的蔷薇爬满砖墙，
许悠在玄关被程述白勾住腰带："笑。"他掌心贴着她后腰，"合同第十二条。
"温热的气息染红她耳尖，"违者罚款。"雕花木门开启的刹那，满室喧嚣骤然寂静。
程述白二叔摇晃着红酒杯走近："听说侄媳是法务部新人？
"镜片后的目光蛇信般舔过许悠的婚戒，"述白倒是舍得，拿盛明的股份当聘礼。
"程述白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惊起满堂吸气声。"二叔提醒得好。"他踏上旋转楼梯，
"春宵一刻..."指尖在她腰窝画圈，"可不能浪费。"主卧门合拢的刹那，
许悠被他按在门板上。月光淌过四柱床的纱帐，程述白扯松领带："衣柜里有睡衣。
"他背身解衬衫纽扣，后腰的疤痕形似吉他拨片。许悠打开桃木衣柜，
满目浅绿衣裙海浪般倾泻。每条裙摆都绣着XY，最深处挂着护士制服，
胸牌上赫然是她十五岁的证件照。"程述白你..."转身撞进他赤裸的胸膛，
薄荷糖的甜在唇齿间炸开。男人将她指尖按在疤痕上："当年你说..."喘息灼烧着耳廓，
"伤痕是勇者的勋章。"楼下的座钟敲响十二下，程述白突然单膝跪地。
他从枕下摸出糖纸折的戒指，眼底浮着十七岁少年才有的忐忑："许悠，
你要不要..."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试着喜欢我？"月光漫过泛黄的吉他谱，
那是许悠曾偷偷夹进程母病历本的东西。此刻谱面空白处，
添了行新鲜的字迹：喜欢你的第十年，伤口终于开出了花晨露在梧桐叶上凝成水晶，
许悠踮脚去够枝头的麻雀，米色针织裙摆扫过程述白的西装裤。男人突然从身后环住她，
龙舌兰气息混着薄雾漫过耳际："程太太在暗示我身高不够？""是程总挡了太阳。
"她偏头躲开他温热的呼吸，发间珍珠坠子扫过他喉结。程述白闷哼一声，
拎起她后颈像捉奶猫："上车，迟到的违约金够买你十年薄荷糖。
"黑色迈巴赫碾过满地银杏，车载香氛喷出浅绿烟雾。许悠盯着膝头的法务文件，
忽然发现页脚画着歪扭的吉他——和程母病房里那份泛黄的乐谱如出一辙。"空调调高点？
"程述白单手扯松领带，露出锁骨下的创可贴。昨夜他借口教她看财报，
结果被热可可烫伤的痕迹还泛着红。许悠摸出薄荷糖盒："程总需要止疼药吗？
"糖块递到半空却被含住指尖，湿热的舌尖卷走糖粒，激得她撞上车窗。"这叫以毒攻毒。
"程述白舔着唇角轻笑，车载屏幕突然亮起视频请求。沈氏千金的娇颜跃入画面："述白哥，
爸爸说今晚..."急刹车将许悠甩进他怀里，程述白掐断通话的动作像在斩毒蛇。
许悠挣扎着要起，却被他按着后脑勺贴上心口："别动，违约金翻倍。"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数到第一百零七下时，听见头顶传来闷响："十年前你往ICU塞糖时，心跳也这么快？
"2013年的暴雨夜，十九岁的程述白蜷在消防通道弹吉他。琴弦割破指尖，
血珠坠在泛黄的缴费单上，晕开母亲病危的通知。"吃糖。"清脆的嗓音惊破雨幕，
少女的护士帽歪戴着，掌心躺着浅绿色糖块，"低血糖会手抖，弹错和弦啦。
"他抬头望见许悠的梨涡，像阴云里漏下的星光。少女蹦跳着离去时，裙摆扫过积水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