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弟弟续命，我把自己卖给了活阎王萧敬夜。
他掐着我的下巴警告我：『安分守己地当好你的镇魂枕，除了让我睡觉，别动别的歪心思！
』他不知道，我看活人脸都是一团雾，唯独能看清死人……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尸气。
后来，摄政王换了身便服在茶楼里跟人炫耀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
我没认出他那团模糊的五官，只觉得他身上熟悉的尸气格外碍眼，
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孤魂野鬼，一脚踹了过去。他捂着腿，震惊地看着我：『苏青禾，
你不认识本王？！』1我眯着眼，试图从面前一堆模模糊糊的人影里，
分辨出刚刚掉落那块上等白玉佩的主人。
义庄里终年弥漫着一股混杂了潮湿腐朽和劣质香烛的味道，活人的气息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这双眼睛生来有疾，落了个怪病——任凭你貌比潘安或是丑如夜叉，在我眼里，
活人的脸都是一团模糊的气，五官揉杂在一起，什么也看不清。可死人就不一样了。
我能清清楚楚看见躺在木板上的那具新尸，他脸上每一道皱纹，
甚至左眉骨上那颗小小的黑痣，都一清二楚。那块玉佩的主人是个活人，这就难办了。
我捏着那块入手温润的玉佩，上面雕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在这死气沉沉的义庄里，这声音怕也传不出三步远。只能一具……不，一个一个问过去了。
劳驾，哪位的玉佩掉了？回应我的，只有沉默和几道混杂着嫌恶的目光。也是，
谁会想和义庄的晦气玩意儿多沾染。我叹了口气，这人心也忒大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掉了竟浑然不觉！青禾，杵在这儿犯什么傻？我循声望去，是管事老白。
他那一身灰布袍子和脸上的气团糊在一起，跟个移动的布袋似的。我把玉佩递过去，老白，
你瞧瞧这是谁的，刚才在门口捡的。义庄里的人都知道我的毛病。老白接过玉佩，掂了掂，
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行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去烟雨楼送趟东西。烟雨楼？
我愣住了。那可是京城最销金的去处，我这种人，连从门口经过都嫌脏了人家的地。
废什么话！老白把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塞进我怀里，顶楼的天字甲号房，有贵客等着。
这趟差事办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赏钱！我眼睛一亮，抱着匣子就往外跑。到了烟雨楼，
那股子奢靡的熏香几乎要把我呛晕过去。我低着头，一路被人白眼，总算摸到了天字甲号房。
我抬手叩了叩门，压着嗓子开口：客官，您要的东西到了。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进来。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我推门进去，将木匣子放在桌上。趁着摆放的间隙，
我偷偷打量了一眼房内。光线昏暗，一个身影靠在窗边，面容藏在阴影里，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苏青禾，义庄的规矩第一条，便是非礼勿视。你忘了？
那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冰。我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跪下，管……管事！眼前这人影，
竟然是老白那个布袋子！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冷哼一声，算是认了这身份。谁让你乱看的？
我……我就是听声音觉得耳"熟……我，我这眼瞧了也白瞧啊！他没再理我，
指了指内室的卧榻，看好里面的人，不许出任何岔子。不然，提头来见。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卧榻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袍，
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气息微弱得像个……死人。老白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压低声音警告：那位主子脾气不好，醒来可能会发狂。你机灵点，若是办砸了，不光你，
整个义庄都得陪葬！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一室的寂静和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只要不让我赔钱，还给赏钱，
我什么都敢干。弟弟的药钱，又有指望了。我悄悄地走到卧榻边，那人一动不动。我想，
管他醒来有多疯，为了银子，我都能忍！反正也闲着，我缩在角落，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
开始盘算这个月的开销。突然，卧榻上的男人嘶哑地开口。水……那声音，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阴冷的寒气。2男人这一声，
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账本给扔了。我抬头望去，他抬起一只手臂，揉着太阳穴。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股子生杀予夺的威压，已经像乌云一样压了过来。我把账本揣进怀里，
从桌上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捧了过去。客官，茶来了。我把茶杯递到他手边。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从我手里夺过茶杯，一口饮尽，眼神跟刀子似的，谁准你进来的？
老白呢？管事他有事出去了，是他让我留下照顾您的。我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虽然看不清他长得是人是鬼，但这气场太吓人了，沉稳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感觉随时都会发作。滚出去！男人撩起眼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离我远点！
……好吧，这脾气确实不怎么好。是，客官。小的马上就滚。这可是你让我走的，
可不是我擅离职守！我躬身退到门口，正要关门，忽然听到砰的一声脆响，
是瓷器摔碎的声音。真浪费啊！那茶杯可是官窑的上品呢！摸鱼失败，
我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一楼。刚下楼，就和去而复返的老白撞了个正着。他一把抓住我，
我让你照顾客人，你怎么跑出来了？人呢？我一五一十地把被赶出来的事说了。
老白一跺脚，脸色都白了，糊涂东西！他让你走你就走啊？不知道那位主子……
他话没说完，自己急匆匆地又上了楼。片刻之后，他一阵风似的冲下来，
劈头盖脸地骂我：他胳膊被碎瓷片划伤了，血流了一地！
你还不快去街口药铺买金疮药回来！我想起刚才那声脆响，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癔症，想不开寻了短见吧？我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生怕自己一个耽误就背上一条人命官司。我跑得肺都要炸了，回来时门都没敲，
直接闯了进去，扑到卧榻跟前。管事，快，快包扎！我举着手里的药包，
自己跪在地上呼呼直喘，要，要去请大夫吗？你在咒本王吗？
一个中气十足却又冰冷无比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望去，
只见那位玄衣贵人正捂着手臂，恶狠狠地瞪着我这个方向。虽然他脸上依旧是一团模糊的气，
但我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他受伤的地方在手背上方，血已经止住了，
但伤口看起来有些深。我转头看向老白。他正拿着布巾蘸药，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手拿开，我来上药。……停！你全涂到旁边去了！换个人！贵人一甩手，
不耐烦地靠回榻上，闭上了眼，一副多看一眼蠢货都嫌脏的模样。老白被嫌弃了也不敢生气，
把药膏递给我：青禾，你来！哦。我在义庄时常处理些皮外伤，
包扎的手法还算熟练。我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我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皮肤，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冷，和我在尸体上感觉到的温度，
竟有几分相似。我心里猛地一跳。这人……怎么会有尸气？老白似乎又有急事，
很快又被叫走了。临走前，他指着我跟贵人说：主子，这回您可千万别把人再赶走了，
让小的们省点心吧！老白一走，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俩。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站起身，
那，那个，我去拿扫帚把碎瓷片扫了。我点亮了屋里的所有烛台，瞬间亮如白昼。
我走到榻边，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又没事干了，这样干站着真是煎熬。
您……还喝水吗？对方没有说话。我走近几步，客官？卧榻上的人影突然一歪，
整个身子朝榻边倒了下去，眼看脑袋就要撞上坚硬的木质扶手。我脑子一空，想也没想，
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胳膊垫在了他的头下。这金枝玉叶的贵人，可不能再出事了。
他的头重重地砸在我的手臂上，人却闭着眼，呼吸均匀。原来刚才已经睡着了。
我胳膊被压得发麻，想抽出来，但他身子长，这样睡肯定不舒服。我环顾四周，
这奢华的房间里竟然连个靠枕都没有。没办法了，只能我亲自上了。用手托着太累，
我索性坐上卧榻，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挪到我的腿上，解放了我的双手。
这贵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但这么坐着实在无聊，很快，他平稳的呼吸声像催眠曲一样，
我也靠着榻边的柱子，沉沉睡了过去。3我再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
是烟雨楼的龟公查房时，发现我睡在这里，才把我叫醒。我说小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
敢在这儿偷懒？这要是被贵客发现，打断你的腿都算轻的！幸好主子已经走了，你快些走吧！
啊？我一脸迷糊地揉着眼睛，这一觉睡得我脑子都成了浆糊。哦哦，多谢。
我爬起来，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回到义庄，老白破天荒地没有骂我，
只是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足有五两银子，还多给了我半天假。我捏着钱袋，
轻手轻脚地回到我们那个破败的小院。弟弟苏澈的房门虚掩着，我悄悄推开一条缝往里看，
他睡得正香，被子盖得好好的。清晨，公鸡还没打鸣，我就被苏澈的咳嗽声吵醒了。
我走出房间，他已经自己穿好衣，坐在桌边，就着一碗清可见水的米粥，啃着干硬的窝头。
姐姐，郎中的药方我放在桌上了，今天该去抓药了。好，姐姐洗把脸就去。
我走进院子，用冰冷的井水胡乱抹了把脸。苏澈真是贴心，连药方都给我摆好了。
我拿起一旁的笔，唰唰签上名字——当然是画了个押。我刚想去药铺，
苏澈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姐姐，药还是我自己去抓吧，你去把粥喝了。
为什么不用我抓？又花不了多少工夫。他鼓起腮帮子，
小大人似的数落我：上次你帮我抓药，把隔壁张屠夫家驱蚊的艾草一起抓回来了。
我喝了上吐下泻，在床上躺了两天。我想了想，好像确有其事。还有上上个月，
我让你去买补血的当归，你买了什么回来？我想想。当归……当铺……啊！想起来了！
那次我通宵给一具尸体缝补，实在太困，回来路上脑子不清醒，路过当铺，
稀里糊涂当了一钱银子回来，把买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苏澈从我手里拿过药方，
重新检查了一遍，奶声奶气地指责我：要不是邻居李大娘接济，我那天就断药了！
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抬起自己细瘦的胳膊，比划了一下，郎中说，
我这病再耽搁，就得这么没了！哪有那么夸张！我把他比划的手按下去，妥协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记仇。我不动你东西了，你自己去，路上小心点。
苏澈抓着药方摇摇头：我才不是记仇，是你本来就不靠谱。好，那等我一会儿，
我换件干净衣服送你去。我摸着他的头笑道。姐姐要先喝粥！他放下药方，
从厨房里给我端出那碗清粥，双手举高递给我，给！我去给你拿衣服！
在苏澈小朋友的“悉心照料”下，一刻钟后我们总算出了门。姐姐再见！我挥挥手，
目送他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这兼职还真不错，活儿不累，钱还多，
就是遇到的活人都怪里怪气的。不过管他呢，为了苏澈，别说是当人肉枕头，
就是让我去给阎王爷铺床，我也干。只要钱给够，我这条贱命，随时可以卖。
4今天又轮到老白发月钱。我美滋滋地看着手里那二两碎银，盘算着能给苏澈买多少斤肉。
这几日老白总是差我去做些奇怪的杂活，每次赏钱都格外丰厚。
要是烟雨楼那位贵客能多来几次就好了，嘿嘿！苏青禾，傻乐什么呢？
老白让你去他那屋一趟，快点！另一个帮工推了我一把。找我？干什么？
该不会是觉得赏钱发多了，要收回去吧？我磨磨蹭蹭地挪到老白那间又小又暗的屋子门口。
进来！屋里除了老白，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一身骚包的锦缎，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朝我招了招手：苏青禾，这位是方总管。上次那位主子醉了，是你照顾的，还记得吗？
我怎么可能忘，财神爷嘛。记得记得！我头点得像捣蒜，殷勤地看着那位方总管，
总管大人，是不是今天还需要小的效劳？我保证这次一定比上次更周到！方总管没说话，
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老白。老白立刻会意，一躬身：得嘞！小的这就滚出去！
不打扰二位叙旧！呃，这算什么发展？我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了，
该不会是烟`a`piao`不成，想来硬的吧！收起你那蠢样子，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那孔雀男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本王不做那等腌臜事。
本王？我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他一直坐在最里面的阴影里，
周身散发着比义庄的停尸床还冷的气息。是他！烟雨楼那个玄衣贵人！我腿一软，
差点又跪了。他似乎对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很不满，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莫名其妙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病症。什么打娘胎里就有的失魂症，夜夜被噩梦缠身，
最厉害的一次，连续一个月没能合眼。
我爱莫能助：那……那王爷您应该请高僧道长做做法事。没用。不等我辩驳，
他又接着道，上次本王枕着你的……腿，睡了足足三个时辰，一夜无梦。我回忆了一下，
他好像确实睡得很沉。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会想说，他是因为我才睡着的吧！老天爷！
这什么荒唐的理由！本王怀疑，你的体质特殊，能镇住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王爷的脑子，莫不是也被鬼啃了？所以，本王今日找你，是想验证一下这个猜测。
好无聊的发展，光睡觉我怎么拿赏钱！当然，不会让你白干。一百两银子，
你陪本王在这儿待一天，做个验证。好的！没问题！王爷您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贵人罕见地沉默了，那眼神……像是在说，本王知道你贪财，但没想到你这么赤裸裸。
我礼貌性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跟上来。贵人起身。我这才发现，
他比那方总管还要高出一个头。有钱人就是吃得好，不像苏澈，瘦得跟豆芽菜似的。
我跟着他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极为雅致奢华的院落。门口停着一顶八人抬的乌木大轿，
轿帘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蟒纹。贵人一上轿，就有个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
像鬼魅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哪见过这阵仗，战战兢兢地爬上轿子，
坐在柔软的锦垫上，屁股都不敢挪一下，生怕把哪儿蹭坏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王，
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轿中的贵人一上来就闭目养神，眼皮却一直在跳，
想来也是没睡着。王府。什，什么？王，王府？那不就是……贵人猛地睁开眼，
一道冷光射来：怎么，你还想回你那鬼气森森的义庄？呃……那，那还是王府好，
王府好。对方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你在担心什么？本王若是真对你这种货色起了心思，
瞎的就不是你的眼，是本王的心！你有钱，你说了算！我默默闭上了嘴。5到了摄政王府，
我们从一处偏僻的角门进去，一路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独立院落。我跟在摄政王萧敬夜身后，
看什么都新奇。这王府，连地砖都比我们家吃饭的桌子还干净。他径直走进主卧，
在里面唤我过去。他已经脱了外袍，换上一套月白色的寝衣，坐在床边，
似乎做好了所有准备。我站在门口，忽然有些紧张：王，王爷，要怎么验证？
萧敬夜指了指床榻，躺上来，跟本王一起睡。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扔到我面前：这是定金。我哆哆嗦嗦地捡起银票，那薄薄的一张纸，却重若千斤。
我脱掉鞋子，掀开一角被子，爬了上去，然后僵着身体躺在最靠边的位置。
萧敬夜语气不善：那么远，能试出什么？过来些。哦。我像条僵蚕，
一点点挪到床榻中央，和他胳膊挨着胳膊。他似乎还是不满意，但没再说什么，
自己闭上了眼睛。半个时辰后，我感觉骨头都要躺酥了，萧敬夜突然坐了起来。
去换身寝衣。他沉着脸，你这身粗布麻衣，扎得本王睡不着。我呆愣愣地躺着没动。
他又扔给我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又是几块碎银子，隔壁有干净的寝衣，都是新的。放心，
长衣长裤，死不了人！好吧。换了寝衣再次躺回来，不得不说，
王府的料子就是比我的舒服，滑得跟没穿一样。但二十分钟过去了，萧敬夜依旧没有睡着。
看他脸色又黑了几个度，我怕他把火气撒在我身上，小声提醒他：王爷，
那天可能就是个意外，小的真的没有那种本事……萧敬夜却有他自己的偏执，不肯放弃，
像是跟自己较劲，你别说话，让本王抱一下。他真是霸道！说完就伸出长臂，
一把将我捞进他怀里，然后快速地闭上了眼。他的身体，比上次更冷了。那股子熟悉的尸气，
瞬间将我包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几秒钟过后，他急促的呼吸就真的平稳下来，
陷入了沉睡。王爷？财神爷？醒醒！走水啦！……靠！我这体质，
高低得是个什么转世的鬼差吧！瞌睡是会传染的，很快，我自己也抵不住睡意，
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嗯……好……本王知道了……别吵！
我烦躁地伸手拍了一下旁边，这毛茸茸的手感……绝对不是我的破棉被！下一刻，
我猛地惊醒，记起了自己在干什么。你醒了。萧敬夜没有计较我刚才的以下犯上。
他神清气爽地靠在椅上，漫不经心地甩给我一份卷轴。拿回去看看，考虑清楚。
两日后给本王答复。若有不满意，也可提，只要要求不过分，都可以商量。我低下头，
展开卷轴。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份契约，开头“生死状”三个大字赫然在目。违约的代价，
不是赔钱，而是“夷三族”。我翻到后面报酬那一块，每月竟能有一百两月银！
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能把苏澈的病治好了？有没有哪位在宫里当差的公公能告诉我，这份差事，
是不是比给皇上当试毒太监的性价比还高？我签！笔墨在哪儿？萧敬夜却退缩了似的，
看清楚再说。仔细看看里面的条款，否则，这银子你未必能全拿到手。什么意思？
再往后翻。我揭开一页：扣银条例：若乙方出现以下行为，私自窥探甲方隐私，
对甲方心生爱慕，试图改变契约性质……给甲方带来困扰，甲方有权扣除月银，
乃至……收回性命。下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整页。
我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嗯？他一个眼神扫过来，我立刻噤声。
我垂头丧气：知道了，小的会仔细阅读，并背诵牢记于心的。天上，
果然不会白白掉银子！6虽然萧敬夜龟毛又自恋，还喜怒无常，
但我还是决定签了这份生死状。那可是一百两月银！我就是在义庄给死人缝一辈子，
也赚不到这么多！而且只是朴素地陪睡，傻子才拒绝！签了契约，
知道自己第一件事该做什么吧？萧敬夜今天把我约在了一间茶楼的雅间里。王爷放心！
我已经跟老白辞了义庄的差事。我甚至把之前兼职给人抄书的活儿都给推了。契约里规定，
我必须随叫随到，过程中产生的所有花销由王府报销。但我不可以同时伺候几位主子。
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他那奇葩的失魂症，估计普天之下也就他这一例，
我上哪儿再去找第二个有尸气的活人？萧敬夜满意地点了点头，
抬手看了看天色：本王稍后有事，晚上会让玄鸦去接你。好。和他分开后，
我揣着那张百两银票，第一次撒开手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东西。我这边是没问题了，
但苏澈还不知道他姐姐换了份新差事。往后夜不归宿是常态，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傍晚，
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苏澈一见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扑到我怀里，但很快，
欣喜就变成了担忧：姐姐，你是不是……被义庄开除了？
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沿街要饭了？我捏住他一边的脸蛋，轻轻往外拉，
假装生气：苏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他口齿不清地嘟囔：那你肿么在嘎里？
快晃休你总是在家里？快放手！你姐姐我换差事了！去给一位大贵人做些清闲活计，
马上就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了！所以以后，姐姐可能就不能天天陪你睡觉了。害不害怕？
他挣脱我的手，两只小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大概是怕我把他脸给扯变形了。什么差事？
你不是在骗我吧？苏澈挺起小胸膛，学着私塾先生的口气教育我，苏青禾，
你可莫要行差踏错！须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
小脸突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姐……姐姐，
你可千万别为了我……把自己给卖了……我，我可以不治病的。我双手并用，
一边一个捏着他的脸蛋揉搓：想得倒美！你起码还得再吃十四年的药！还有，你姐姐我，
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吗？小孩子家家，从哪儿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系，
系里上次听人讲的评嘘是你上次听人讲的评书！呃……我可真是该死！
以后不许乱听那些东西，知道了吗？几道了知道了。小鬼头！
姐姐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快过来尝尝！苏澈捧着脸走过来，从纸包里捏起一块，
皱着眉头：你这是在收买我吗？随即又抱怨，我不爱吃桂花糕，我爱吃的是枣泥糕！
我从他手里抢过来：你不吃给我！我爱吃！哼！他又拿起一块，爬上椅子，
一屁股坐到我身边，姐姐，我想听你讲故事。我把他搂进怀里，
给他讲《霹雳暴暴龙》的故事：你看，不好好读书，连故事里的大英雄都不认识。
现在是小笨蛋，长大了就是大笨蛋！然而他并不接受我的说教，
甚至还嘲讽我：可是姐姐读了书，眼神也不好啊！还赚不到钱！我反驳他：谁说的！
等下个月，让你开开眼，看看姐姐我三位数的月钱！
那这个贵人是因为你读书多才选你的吗？不等我回答，他自己找到了漏洞，
难道人家是番邦来的，要听你讲番邦话？可是姐姐你不是只会一句哈喽吗？闭嘴吧你。
我捂住他的嘴，吃你的糕。他眨了眨眼，表示抗议。这时，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叩、叩、叩。三声，不轻不重，极有规律。苏澈放下糕点，搬来凳子，扒着门缝往外瞅，
然后回过头，压低声音对我指了指门外：姐姐，外面是个黑衣人，
长得像戏文里索命的鬼差。没听见回答，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苏-澈眼神很凶，
叉着腰又问了一遍，还暗示我准备好拿门闩自卫。门外的人终于开口了，
声音像是没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冷得掉渣：苏姑娘可在？主上派我来接姑娘。我叫玄鸦，
不是坏人。看来苏澈的小心思被人家看穿了。他鼓着脸：你骗人！哪有人叫乌鸦的！
我们这里没有苏姑娘，只有李大娘！你快走！不然我们就……姐姐！
我走过去把小朋友抱起来，踢开凳子打开了门，
对外面那个如同黑夜化身的男人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弟弟警惕心高。您稍等，
我这就来。这才刚入夜，怎么就来了？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我转身回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