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姐姐和弟弟围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
餐桌上摆着四副碗筷——没有我的。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胸口还是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钝刀缓慢地划开我的皮肤。"妈，
我..."我刚开口，笑声就戛然而止。母亲转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熟悉的厌烦。
"小雨，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晚饭你自己解决吗？"母亲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
剪断了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姐姐林小晴撇了撇嘴："就是，
每次都来打扰我们吃饭的心情。"她今年二十五岁，是家里的骄傲，名校毕业，外企工作，
每个月给家里打钱。而我，二十三岁，普通大学毕业，做着月薪四千的文员工作，
是家里的"赔钱货"。弟弟林小阳甚至没抬头看我，专注地刷着手机："姐，
你挡着Wi-Fi信号了。"我默默退后一步，看着他们重新恢复欢声笑语。
这就是我在家中的位置——一个多余的存在，一个破坏家庭和谐的"问题"。
冰箱里除了半盒过期牛奶什么也没有，我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二十块钱，轻轻关上了家门。
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我回想着自己是如何成为家里最被讨厌的人的。
是因为我出生时难产让母亲差点丧命？是因为我五岁那年打翻了父亲珍藏的酒？
还是因为我没有像姐姐那样优秀，没有像弟弟那样受宠？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家庭群的消息。
我点开，看到母亲发了一张照片——他们三个在餐厅吃饭，笑容灿烂。
配文是："和孩子们享受美好时光"。照片里没有我，群里也没有人提起我。
我盯着手机屏幕，眼泪模糊了视线。在他们眼中，我连"孩子"都算不上。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我轻手轻脚地开门，却发现客厅灯还亮着。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鬼混了？"他劈头盖脸地质问。"我只是...出去走了走。
"我小声回答。"走走？你知道你妈多担心吗？"父亲的话让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担心？
他们连我是否在家吃饭都不关心。"对不起，爸。"我还是习惯性地道歉，
这是在这个家生存的本能。父亲冷哼一声："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养活自己了。
你看看你，工作没出息，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整天阴沉沉的，谁看了不烦？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低着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
父亲起身离开时丢下一句："有时候我真希望没生过你这个女儿。"那晚，
我躺在狭窄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它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正如我内心深处的伤痕。
我开始思考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我消失了，他们会更快乐吗？
会不会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得很晚。家里静悄悄的，
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我们去奶奶家了，你自己解决午饭。"没有称呼，没有署名，
就像随手丢弃的便签。我捏着纸条，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在他们心中，
我已经透明到连告知去向都显得多余。我机械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出门前，
我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我出去几天。"没有解释，没有目的地，就像他们对待我一样。
我住进了城市边缘的一家廉价旅馆。前台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她看了看我红肿的眼睛，
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声说："307房，窗朝南，阳光好。"房间比我想象的干净。
我放下背包，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熙攘的街道。人们匆匆走过，每个人都有要去的地方，
有等待他们的人。而我，无处可去，无人等待。手机安静得出奇。已经过去十二小时了，
没有任何人联系我。我点开朋友圈，看到母亲刚发的照片——全家人在奶奶家聚餐，
其乐融融。照片里，我的位置被堂妹填补了，仿佛我从未存在过。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我。我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
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黑眼圈，嘴唇因长时间咬紧而泛白。我伸手触碰镜中的倒影，
心想：如果我消失了，会有人发现吗？会有人为我流泪吗？我拿出在药店买的安眠药，
倒出几粒放在手心。白色的小药片看起来那么无害，却能带来永恒的宁静。
我拧开矿泉水瓶盖，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母亲整夜守在我床边的场景。
那是为数不多我感到被爱的时刻。但记忆很快被现实冲淡——那次是因为父亲出差，
姐姐住校，弟弟被送到外婆家，母亲别无选择。泪水滴在手心的药片上，它们开始慢慢溶解。
我举起水瓶，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姑娘？"是前台阿姨的声音，
"我给你拿了条干净毛巾。"我慌忙擦掉眼泪，把药片塞进口袋，走去开门。阿姨站在门外，
手里确实拿着毛巾，但她的眼睛却直直看向我红肿的眼眶和颤抖的双手。
"可以请我喝杯茶吗？"她突然问，没等我回答就走了进来，放下毛巾，熟练地烧水泡茶。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茶香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阿姨倒了两杯，示意我坐下。
"我叫张美玲，你可以叫我张阿姨。"她说话时眼睛一直温和地看着我，
"我在这家旅馆工作了十五年，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握紧茶杯，
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什么样的人？"我轻声问。"迷路的人。"张阿姨啜了一口茶，
"和家里闹矛盾了？"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陌生人，
我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觉得...我的家人讨厌我。如果我消失了，
他们可能会更快乐。"张阿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姑娘，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特意给你送毛巾吗？"她不等我回答，
"因为我看到你进门时的眼神——和我女儿当年一模一样。"她放下茶杯，
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孩。"我女儿莉莉，
五年前跳河自杀了。她当时二十二岁，和你差不多大。"我的心猛地一紧。
张阿姨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她走之前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妈妈，如果我消失了，
爸爸和弟弟会更轻松吧'。"张阿姨的声音哽咽了，"我那天在上班，
看到短信时以为只是她又在发小脾气...等我赶回家，已经太迟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着张阿姨湿润的眼睛，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袋里的药片有多沉重。"姑娘，"张阿姨握住我冰冷的手，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会真心希望孩子消失。你母亲可能有很多缺点，但她给了你生命，
这就是最伟大的爱。""可是她..."我想起母亲冷漠的眼神，父亲刻薄的话语，
姐姐弟弟的忽视。"家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张阿姨轻声说，
"有时候伤害最深的恰恰是那些最亲近的人。但这不意味着你不值得被爱，不值得存在。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某个紧锁的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张阿姨轻轻拍着我的背，任由我发泄积压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等我平静下来，张阿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把药给我吧，姑娘。
"我震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知道。
她苦笑着指了指我的口袋边缘露出的药片一角："十五年的旅馆工作，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绝望。"我颤抖着把已经有些融化的药片交给她。张阿姨仔细地收好，
然后严肃地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好吗？如果你不想回家，
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房费不急。"那天晚上，张阿姨陪我聊到深夜。她告诉我，
失去女儿后，她开始特别关注独自入住的年轻女孩。"我想救那些像莉莉一样的女孩，
"她说，"这样或许能减轻一点我的罪孽感。""您没有罪，"我轻声说，"您是个好母亲。
"张阿姨摇摇头："每个母亲都会犯错。重要的是我们能否意识到并改正这些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