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日子,像泡在黄连水里的石头,怎么也捂不热。巴掌落在背上的钝痛,
棍子抽在腿上的锐痛,早成了家常便饭。李宝摔碎了碗,
我妈会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眼瞎了?不会看着点弟弟?”我不小心碰掉他的玩具,
她能追着我打遍整个楼道,嘴里的骂声比楼下收废品的喇叭还刺耳。这些疼,
像生了根的野草,在骨头缝里疯长,直到公园那天,才彻底烧起了燎原的火。
那天的太阳毒得像要把人烤化,柏油路被晒得软塌塌,脚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印子。
我攥着五块钱,
手心的汗把纸币浸得发皱——那是我帮隔壁王奶奶洗了十次菜、倒了半个月垃圾攒下的,
就为了买两根绿豆雪糕。小卖部的冰柜嗡嗡作响,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凉气。
我踮着脚趴在柜台上,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颤:“阿姨,要两根绿豆雪糕,带绿豆粒的那种!
”阿姨笑着拉开冰柜门,一股白花花的冷气“腾”地涌出来,混着甜丝丝的奶香,
瞬间裹住了我汗津津的胳膊。她递过来两根裹着绿色包装纸的雪糕,纸面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一碰就顺着指缝往下淌。我小心翼翼地捏着木棍,指尖被冻得发麻,却舍不得松手。
包装纸撕开一角,露出里面浅绿色的奶油,嵌着一颗颗饱满的绿豆粒,
冰碴子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光是看着,嗓子眼就泛起一股清甜。“姐!我的呢?
”李宝的声音从身后炸响,他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胳膊肘差点撞翻我手里的雪糕。
我赶紧把其中一根往他手里塞,指尖碰到他汗津津的手心时,他突然眼睛一亮,
指着不远处的草坪尖叫:“狗!那里有只狗!”草坪边缘的梧桐树下,
卧着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狗,毛纠结成一绺绺的,沾着泥块和草籽,
正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舌头鲜红,像块脏抹布。“先吃雪糕,弟。
”我把雪糕往他怀里推,包装纸被他扯得更开,奶油蹭在他手背上,他却一把挥开我的手,
“我不!我要摸狗!”雪糕“啪”地掉在地上,绿色的奶油摔成一滩,
绿豆粒混着滚烫的尘土滚得到处都是,有几颗还粘在我凉鞋上。
那股子清甜的冷气瞬间被晒化的热气冲散,只剩下满地狼藉。“你赔我的雪糕!
”我急得去拽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我攒了多少个清晨和黄昏才换来的甜,
就这么被他糟践了。他却像条泥鳅似的甩开我,张嘴就咬在我手腕上,尖尖的牙嵌进肉里,
疼得我“嘶”地吸了口冷气。周围散步的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这姐姐怎么回事,
跟弟弟抢东西?”“看把孩子逼的,都咬人了。”议论声像针似的扎过来,我妈要是在这,
肯定又要扬手打我了。我松了手,眼睁睁看着他光着脚扑到流浪狗跟前,小手在狗背上乱抓,
还回头冲我做鬼脸:“你看!它不咬我!姐姐是胆小鬼!”那狗被他折腾得不耐烦,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尾巴烦躁地甩着,溅起的泥点落在他新买的短裤上。
我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牙印***辣地疼,看着地上融化的雪糕慢慢渗进滚烫的柏油里,
像一滴永远擦不掉的血。那一刻,骨头缝里的野草突然疯长,缠得我喘不过气——凭什么?
凭什么他闯的祸,要我来疼?凭什么他要的甜,要踩碎我的甜来换?后来的事,模糊又清晰。
他腿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住院单上的数字像座山,我妈拿着晾衣杆劈头盖脸打下来时,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想:要是能重来一次,我非要让这对母子,尝尝什么叫疼到骨子里,
甜变成苦。再次睁眼时,我正被裹在温热的绒毛里,鼻尖是奶香混着腥气,低头一看,
粉粉的肉垫在眼前晃——我竟然投胎成了一只金毛犬!宠物店的玻璃门擦得能照见人影,
我被放在靠窗的笼子里,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心脏“砰砰”直跳。突然,
风铃“叮铃”一响,我浑身的毛“唰”地炸开了。是我妈,烫着和上一世一样的卷发,
手里拽着蹦蹦跳跳的李宝。他穿着黄色的小熊卫衣,手里攥着五块钱,
正踮着脚往公园的方向瞅:“妈,我还想摸那天看见的狗……”“摸什么摸?
”我妈使劲拽了他一把,语气带着刻意的温柔,眼睛却在笼子里扫来扫去,“流浪狗多脏啊,
全是虫子。听话,妈给你买一只,咱们自己养,干净!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笼子里的小土狗身上,那狗瘦得皮包骨头,老板正吆喝:“这只便宜,
一百块就能抱走!”我妈眼睛一亮,刚要开口,李宝突然挣开她的手,
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我笼子前,小脸“啪”地贴在玻璃上。“妈!我要这只!
”他的声音又尖又亮,手指使劲戳着玻璃,“你看它的毛,金灿灿的,跟向日葵一样!
”我妈皱着眉走过来,瞥了眼笼子上的价格牌,脸瞬间拉了下来:“这只太贵了!要一千呢!
旁边那只挺好的,省钱。”“不要!我就要这只!”李宝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来,
新买的卫衣蹭了一地灰,“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起来!我就去公园摸流浪狗!
”他一边滚一边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活脱脱上一世在公园撒泼的翻版。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我妈脸上挂不住了,跺了跺脚:“买!买!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掏钱时,手都在抖,嘴里嘟囔着“一千块,够买多少菜了”,那心疼的模样,
看得我心里直发笑。被装进航空箱时,我透过网格看着李宝兴奋的脸,
他正举着那五块钱冲我晃:“大黄,等会儿给你买绿豆雪糕吃!”我舔了舔爪子,心里冷笑。
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回家路上,李宝把航空箱抱在怀里,一路叽叽喳喳:“大黄,
我给你准备了新窝,就在我床边!”“大黄,我有好多零食,都分给你吃!
”我懒洋洋地趴在箱子里,听着他规划的“好日子”,只觉得讽刺——上一世他抢我的零食,
撕我的书本,这一世倒要把好东西分给一只狗?进了家门,他果然把我当宝贝。
新窝铺着柔软的垫子,零食堆得像座小山,连他最宝贝的奥特曼卡片都塞到我窝里几张。
他抱着我坐在沙发上,非要给我讲幼儿园的事,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我故意打了个喷嚏,
把口水溅回他脸上,他反而笑得更欢:“大黄跟我亲!”我妈端着饭碗出来,
看见我趴在沙发上,眉头拧成了疙瘩:“狗怎么能上沙发?脏死了!李宝,把它弄下去!
”“不!大黄干净!”李宝把我抱得更紧,“你要是赶它走,我就去公园找流浪狗!
”我妈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厨房,锅碗瓢盆摔得震天响。
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我往李宝怀里缩了缩,尾巴轻轻扫着他的胳膊。这才哪到哪?
上一世你们欠我的,我要一点一点,连本带利讨回来,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爽”!没过几天,
我就开始了我的“表演”。李宝把他最爱的巧克力放在茶几上,转身去拿牛奶,我瞅准机会,
一跃而上,叼起巧克力就往他卧室跑,故意把包装纸撕得满地都是,
巧克力浆蹭得他床单上、墙上到处都是——那可是他攒了一个月零花钱买的进口巧克力,
看他回来怎么哭!果然,他拿着牛奶进来时,“哇”地一声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的巧克力!大黄你怎么能吃这个!”我妈冲进来,
看见满屋子狼藉,气得抄起鸡毛掸子就想打我,我往李宝怀里一躲,
他立刻张开胳膊护着我:“不准打大黄!是我自己没放好!”鸡毛掸子悬在半空,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最后狠狠抽了李宝胳膊一下:“都是你惯的!看把家霍霍的!
”李宝疼得直咧嘴,却还是把我抱得紧紧的:“不准打大黄!”我趴在他怀里,偷偷抬眼,
看见我妈气得脸都白了,心里那叫一个痛快!上一世她打我的时候,可从没手软过,
现在终于轮到她憋着气,打自己宝贝儿子了,这感觉,爽!更爽的还在后面。
我故意趁李宝写作业时,把他的铅笔叼到沙发底下,他趴在地上够了半天,
作业本蹭得全是灰;我偷偷把我妈刚晒好的床单拽下来,在上面打滚撒欢,
沾满泥的爪子印像幅抽象画;我最擅长的,是在半夜“不舒服”,
要么对着李宝的耳朵“呜呜”叫,要么故意把水盆踩翻,让他起来收拾——不出一个星期,
他的黑眼圈就重得像熊猫,上课打瞌睡被老师请了家长。我妈去学校回来,
进门就冲李宝嚷嚷:“都是因为那只狗!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成绩掉了不说,
还天天睡不好!明天就把它送走!”“不要!”李宝抱着我就往房间跑,反锁了门,
任凭我妈在外面怎么拍门都不开。我听见她在门外哭,骂李宝不懂事,骂我是丧门星,
那哭声,比上一世她打我时的咒骂好听一百倍!当然,这还不够。我要的,
是让他们尝尝切肤之痛。那天,我故意在李宝怀里抽搐起来,口水流在他新买的卫衣上,
眼睛翻白,爪子死死扒着他的胳膊——这招我练了好几天,保证像极了濒死的模样。“妈!
大黄要死了!”李宝的哭声差点掀翻屋顶,他抱着我冲进客厅,我顺势瘫软下去,
舌头耷拉在他脸上,黏糊糊的口水蹭得他满脸都是。宠物医院的医生拿着化验单出来时,
我妈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急性细小,心肌炎,治疗最少要十万!”“十万?
”她尖叫起来,指着我骂,“这狗就是个讨债鬼!扔了!现在就扔出去!”“不准!
”李宝突然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头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全糊在我耳朵上,“大黄是我的命!
你不救它,我就跟它一起走!”他死死抱着我,指甲掐进我的肉里,那股子执拗,
跟当初非要买我时一模一样。我妈被他闹得没办法,最后咬着牙签了字。看着她攥着缴费单,
手指抖得像筛糠,我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上一世她拿着我的住院单哭,
是心疼钱;这一世她拿着我的治疗单哭,还是心疼钱,可这一次,她疼的每一分钱,
都砸在了我身上,砸在了她宝贝儿子非要的“命”上!住院的日子,简直是天堂。
每天有护士喂进口营养液,李宝放学就来陪我,给我讲故事,给我挠痒痒,
把省下来的早饭钱全给我买了进口罐头。我妈来看我时,脸拉得老长,却不敢说重话,
怕李宝又闹。有一次她嘟囔了句“真是白养了”,
李宝当场就把手里的苹果砸在地上:“你不疼大黄,我疼!”看着我妈吃瘪的样子,
我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这感觉,太爽了!上一世她对我呼来喝去,这一世却要看我脸色,
要看她宝贝儿子的脸色,这才只是开始呢!出院那天,阳光正好,我妈提着我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