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早高峰的车流像一条缓慢流淌的、由金属方块组成的河,红绿灯规律地切换着颜色,他指尖的轻叩也随之暂停或继续,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机械的节奏感。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似乎对这种沉默的“伴奏”有些好奇,又或许是被他周身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再次抬眼偷偷打量他。
这次,她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了一些,从宁致远线条清冷的下颌,到他握着咖啡杯、指节分明的手。
宁致远并非毫无察觉。
但像这样带着好奇和打量的目光,他早己习惯,所以给予回应,只是将视线更专注地投向窗外模糊的街景。
对面的女孩似乎也点好了餐,正低头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微卷的发梢跳跃。
宁致远无意识地扫过一眼,只看到一个低垂的、专注的侧脸轮廓,以及……她衬衫领口一枚小巧精致的、设计独特的银色领针——一对翅膀,一边半合不合欲展翅状,一边舒展开。
宁致远很熟悉这个领针的样式,是自己的公司,展翼的logo。
在展翼的楼底下,碰到展翼的员工并不奇怪。
但女孩并没有和宁致远打招呼,或许是新报到的实习生。
就在这时,女孩放在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女孩似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拿,动作幅度稍大,不小心碰掉了宁致远放在桌沿、刚刚用来签单的钢笔。
钢笔掉在铺了厚毯的咖啡厅地面上,发出低低的闷响,落到地上之后,钢笔又骨碌碌的滚了几圈,在女孩脚边停下。
“啊!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惊呼出声,声音清亮,带着一丝懊恼和歉意。
她立刻弯下腰去捡。
宁致远也下意识地俯身。
两人的指尖几乎同时触到了那支黑色的万宝龙钢笔。
女孩抬起头,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和窘迫的红晕:“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目光和宁致远对上。
“没关系。”
宁致远回女孩,他率先拾起了钢笔。
那是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瞳仁颜色偏浅,像浸在清泉里的琥珀,眼神干净、坦率,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甚至还有一丝未褪尽的稚气。
宁致远微微一怔。
这双眼睛……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但这点模糊的印象瞬间就被他归结于错觉——每天见到的人太多,偶尔觉得眼熟也正常。
女孩松了口气,坐首身体,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有些腼腆的笑容:“谢谢您。
那个……您的钢笔很漂亮。”
她试图化解刚才的尴尬。
宁致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
他重新拿起三明治,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显然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愿。
女孩也识趣地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饮品小口啜饮着,只是偶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会悄悄地、带着点好奇地飘向对面那个沉静得如同窗外凝固的云一般的男人。
女孩心里嘀咕着:这人看着有点眼熟,以前见过?
哥哥公司的人?
宁致远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梦里的坠落感似乎还在拉扯着他的神经,陆展妹妹的模糊印象,以及即将开始的一天工作……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陆舒予小口吃着刚送来的可颂,心里依旧在嘀嘀咕咕的:刚才捡笔时,他手指好像有点凉?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看上去瘦了点。
陆舒予偷偷又瞄了一眼宁致远撑在下颌的手,骨节分明,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就在这时,宁致远的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是陆展。
他划开接听键,声音瞬间切换成工作状态,清晰而沉稳:“展哥。”
电话那头传来陆展爽朗带笑的声音,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致远,到公司了吗?
没到的话,帮我个忙,顺路去‘云顶’带两份栗子蛋糕上来,要刚出炉的!
我那个妹妹,念叨一早晨了,非说国外的甜点不如家里的。”
宁致远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落到对面正低头小口啜饮咖啡的女孩身上。
她的侧脸在晨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顿,一个模糊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快得抓不住。
“好,知道了。”
宁致远应道,声音听不出异样。
他挂断电话,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准备离开。
陆舒予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正好对上宁致远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在确认什么,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疏离。
两人目光对上,宁致远对陆舒予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陆舒予有些懵,没想到宁致远会回应自己,也下意识地点点头:“哦……再见。”
她看着那抹清瘦挺拔的灰色身影推开咖啡馆的门,一辆黑色的轿车稳稳接上宁致远,汇入外面匆忙的人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低头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可颂,又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接电话时瞬间转换的冷冽气场和最后那个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心里莫名有点乱跳。
“在哪见过呢……”陆舒予一边想着,拿起手机,给置顶的一个联系人发了条消息:”哥!
我的栗子蛋糕!
别忘啦!
我要云顶新出的那个!
“后面跟着一连串的馋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