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箱上，金属表面的凉意却驱不散脊椎里的灼痛——脖颈后的蛇形血管正疯狂跳动，像要冲破皮肤钻出来。
林墨站在客厅中央，怀里的布偶们己经挣脱绳结，七颗眼球悬在她肩头，玻璃体上蒙着层浑浊的白翳，却精准地锁定门口。
她的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但眼角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上，洇出一朵朵细小的血花。
“她们来了。”
林墨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黏糊糊地裹着寒气，“1947年的那对，也这样等着我们的。”
门口的阴影里，两个身影渐渐清晰。
左边的女孩梳着麻花辫，发尾缠着发黑的麻绳，右边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麦芽糖。
她们的脸都模糊不清，像被泼了层化开的蜡，但林深一眼就认出——左边的缺了右眼，右边的脖颈后有块蛇形胎记，和他、和林墨的一模一样。
布偶的眼球突然集体转向林深，瞳孔里映出他自己的脸，左半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露出底下森白的骨头。
他抬手去摸，指尖穿过脸颊，触到一片冰凉的虚无。
“哥，你的脸在化。”
林墨咯咯地笑，伸手去戳他的左脸，指尖却径首穿了过去，“就像照片里那样，缺掉的地方，要由‘她’来补。”
1947年的女孩们开始移动，脚步踩在地板上没有声音，像两团漂浮的雾。
左边的女孩张开嘴，没有舌头，只有黑洞洞的喉咙，里面传出铃铛声——和林深在迷雾之森里听见的一模一样，生锈的铁环摩擦着枯枝，却又混着孩童的呜咽。
林深突然想起外婆的日记。
十年前整理遗物时，他在樟木箱底层找到那本线装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两个重叠的圆圈，中间插着七根针。
旁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双生非双生，一为影，一为形，影散形灭，形灭影存。”
“她们要找新的影子。”
林深的声音在发抖，他看见自己透明的左脸里，浮现出1947年那个缺眼女孩的轮廓，“我们是她们的影子，那谁是我们的影子？”
林墨突然不笑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黑色的黏液。
黏液在地板上聚成小水洼，里面浮起无数个小小的自己——有的缺了眼睛，有的没有影子，有的脖颈后爬着两条蛇。
“是你啊，哥。”
林墨抬起头，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纯黑，“从出生那天就是。
你是我的影子，我是你的形。
现在，轮到我做影子了。”
她猛地扑过来，手指抠进林深透明的左脸。
剧痛瞬间炸开，林深看见1947年的女孩们同时伸出手，穿过林墨的身体，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们的指尖冰冷刺骨，像握着两把生锈的刀。
布偶的眼球开始爆裂，一颗接一颗，溅出暗红色的浆液。
浆液落在地上，变成一条条细小的蛇，朝着门口爬去。
1947年的女孩们被蛇缠住脚踝，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雾气稀释。
林深的左脸恢复了实体，却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他低头，看见林墨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块融化的冰。
她的脖颈后，蛇形胎记渐渐淡去，转移到了他的皮肤上，与原本的血管缠绕在一起。
“记住铃铛声。”
林墨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下次响的时候，就是新的影子来了。”
她彻底消失的瞬间，门口的两个女孩也随之消散。
布偶们跌落在地，变成一堆褪色的碎布。
公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指针指向七月十六日凌晨三点。
林深走到镜子前，左脸完好无损，但左眼的瞳孔里，映着个模糊的影子——梳着麻花辫的女孩，缺了一只眼睛。
他抬手摸向脖颈后，两条蛇形血管正在缓缓跳动，像两颗并排的心脏。
背包里传来细碎的响动，他拉开拉链，看见里面多了半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老槐树下，左边的那个缺了半张脸，右边的那个手里拿着七个布偶。
只是这次，右边女孩的脸，变成了林墨的模样。
窗外的雾又浓了起来，隐约有铃铛声，顺着窗缝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