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女伴。
傍晚时分,她穿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银灰色曳地长裙,慵懒地倚在客厅沙发上,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真的很美。
“晚晚,”她漫不经心地招手,指尖捏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祖母绿胸针,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过来。”
我心底一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去,垂着眼。
“瞧你,整天灰扑扑的。”
姜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挑剔,却又有种刻意的亲昵。
她忽然抬手,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
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像在探寻我眼底是否有她期待的情绪——嫉妒?
痛苦?
或者哪怕一丝不甘?
“这块小小的祖母绿,配我这身裙子,显得太小气了点。”
她松开我的下巴,语气轻飘飘地将那枚胸针随意地搁在我围裙的口袋边缘,“给你了。
总比放抽屉里落灰强。”
--空气凝固了。
这枚胸针的价值,可能抵得上我一年的薪水。
是施舍?
是侮辱?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标记?
“不……姜小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慌乱地想要拒绝,指尖碰到那冰冷的宝石,如同碰到一块烧红的烙铁。
“拿着。”
姜璃的语气陡然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我,那股浓郁的晚香玉气息再次将我包裹。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危险的蛊惑:“我觉得……这东西戴在你身上,或许会比在我这儿,更有味道呢。”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洗得发白的衣领,“藏着点小心思,总得有点像样的东西点缀,对吧,晚晚?”
那句“小心思”像毒针,扎得我浑身僵硬。
她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我自以为藏得严密的仰慕,在她眼中早己是透明的笑话?
--就在这时,陆沉舟下楼了。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礼服,目光扫过客厅。
在看到姜璃几乎贴着我站立的姿势,以及我口袋边缘那抹刺眼的翠绿时,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姜璃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
她没有再看我,转身迎向陆沉舟,声音甜得发腻:“沉舟,你看晚晚,我给她个小玩意儿她都不敢收,胆子也太小了。”
她自然地挽住陆沉舟的胳膊,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无足轻重的赠予游戏。
陆沉舟深邃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脸上,带着惯有的审视与冷漠。
他没有回应姜璃的话,也没有再看那枚胸针,只是淡淡道:“时间到了。”
他们相携离开,留下我呆立原地,口袋里那枚祖母绿胸针像一团冰冷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皮肤和自尊。
--深夜,万籁俱寂。
我还在厨房收拾宴会的残局,水流的哗哗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一个慵懒的身影幽灵般出现在门口。
姜璃只穿着一件丝质吊带睡裙,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月光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她倚着门框,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还没休息啊,晚晚?”
她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却异常清醒。
“这就好,姜小姐。”
我手下动作加快,只想尽快逃离。
“七年了……”她抿了一口酒,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住我,“守在这座华丽的金丝笼里,不闷吗?”
她踱步进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沉舟那样的人……对身边人要求很严格吧?
一丝错都不能有。”
我沉默着擦拭琉理台,指尖用力得发白。
“有没有想过……”她忽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嘶鸣,“离开这里?
去别的地方,过不一样的生活?”
离开?
这两个字像巨石投入死水,在我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
七年,我的一切都圈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陆先生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工作。”
我哑声回答,喉咙发紧。
姜璃似乎低低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嘲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工作?
呵……”她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血一般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晚晚,你太天真了。
在这种地方,‘工作’这两个字,是最不值钱的装饰品。”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冰冷,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令她痛恨的时空。
“权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掌控它,或者被它碾碎。”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锁骨下方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痕,眼神倏然变得锐利如刀,“至于感情?
那不过是权力游戏里最廉价的点缀,随时可以被交易、被丢弃。”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泣血,蕴含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血海深仇和前世的怨毒。
她的话像冰锥,刺穿了我心底某些隐秘的、不敢触碰的角落。
交易?
丢弃?
她指的是谁?
陆先生……会那样吗?
不,他是严厉,但他……“姜小姐,您喝多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
“喝多?”
姜璃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厨房里回荡,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
她猛地站首身体,逼近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盯着我因惊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欲。
“林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住进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恶魔般的低语,“你以为我只是回来重温旧梦的吗?”
她冰凉的手指再次抬起,没有碰我,却仿佛隔空描摹着我的恐惧,“这座房子藏着太多秘密。
而人心……尤其是像你这样,卑微地、长久地藏着一点点光的人心……”她的指尖最终落在她自己胸口,眼神却死死锁住我,“最是有趣的试金石。
我想看看,当你那点可怜的、小心翼翼的‘光’,被反复踩踏、玩弄之后……”她的声音拖长,笑容绽开,艳丽如噬人的食人花。
“会不会迸发出……让我惊喜的火星呢?
真想……藏起来慢慢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