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肆藏风云，指点惊四座
建康南城。
长街喧嚣初起。
“公子，到了。”
武胜勒马。
“曹教头也来了？”
阿福回头。
巷口转角处。
人影一闪而逝。
陈庆之面如平湖。
“不必理会。”
“拴好马。”
青木书肆。
墨香盈室。
掌柜老态龙钟。
陈庆之目光扫过书架。
落在一卷陈旧《六韬》抄本。
指腹轻捻纸张。
“北地新纸，仿得尚可。”
声音不高。
掌柜眼皮微抬。
闪过一丝惊疑。
武胜不解。
北地纸怎么了？
忽而喧哗骤起！
“老东西！
识相点！”
“今日这书，不卖也得卖！”
三个泼皮围堵一书生。
书生青衫洗旧。
怀抱古卷。
面色涨红。
“《吴子》孤本！
家传之物！”
“非卖！
绝不卖！”
为首泼皮狞笑。
劈手抢夺！
书生死护！
“找死！”
泼皮拔拳砸下！
拳风陡然而至。
离书生面门寸许。
却猛地定住！
一只修长手掌扣住泼皮手腕。
纹丝不动。
“光天化日。”
陈庆之声音微冷。
“强抢？”
泼皮怒视。
“小白脸！
滚开！”
“否则……”陈庆之手腕轻抖。
泼皮痛嚎！
整个人被甩飞！
砸翻两个书桌！
乱木飞溅！
剩下两泼皮惊呆。
书生亦目瞪口呆。
“一起上！”
另两泼皮吼叫着扑来！
陈庆之脚步未动。
欺身。
侧闪。
肘击！
一泼皮应声软倒。
第三拳刚到。
他手如铁钳。
反拧。
咔嚓！
脱臼脆响！
泼皮惨叫跪地。
眨眼间。
三人横七竖八。
哀嚎翻滚。
书肆死寂。
所有目光聚焦那袭青衫。
儒雅。
却如出鞘利刃！
掌柜脸色煞白。
书生回神，深深作揖。
“在下韦放，谢兄台相救！”
他抬头，剑眉星目，骨相英挺。
陈庆之心头一震。
韦放！
日后名震边关的梁将！
年轻如此！
此刻窘迫。
却难掩英气。
“举手之劳。”
陈庆之颔首。
目光落在他怀中古卷。
“《吴子》真迹？”
韦放谨慎抱紧：“确是家藏。”
“不必紧张。”
陈庆之目光移开。
继续浏览书架。
“兄台也懂兵书？”
韦放试探。
陈庆之未答。
指着一卷残破地图。
“滍水标注此处有误。”
“河道应在山阴西侧五里。”
语气斩钉截铁。
掌柜一惊：“客官何出此言？”
“滍水？
那是魏境……”门口。
曹教头身影闪入。
混在书架后。
凝神静听。
陈庆之唇角微不可察一勾。
“兄台此言……可有凭据？”
一个清越女声传来。
屏风后转出一位少女。
白衣胜雪。
容颜清丽。
眉眼间带着书卷气。
她径首走到地图前。
审视陈庆之所指之处。
“滍水县志……确是经山阴东……”她目光带着探究。
“玉容小姐！”
掌柜连忙行礼。
书肆主人之女。
才名在外。
曹教头目光微缩。
似认得此女。
“山阴东十里。”
“有土城遗址。”
“乃前朝坞堡。”
“其旁水道，后世淤积。”
陈庆之淡淡道。
随手抽出一本地方古志。
“三十三页，北朝工曹记。”
“元祐西年，疏浚滍山阴西故道。”
韦玉容急翻。
果然！
记载清晰！
她美目异彩连连。
“兄台博闻强识！”
“玉容佩服！”
韦放亦动容。
“未知兄台高姓大名？”
“义兴，陈庆之。”
话音刚落。
掌柜猛地看向他。
曹教头气息骤乱！
韦玉容亦微怔。
“寒门……陈氏？”
她脱口而出。
并无轻视。
纯然好奇。
陈庆之坦然点头。
“正是。”
“哗啦！”
曹教头旁书架一本古籍滑落。
他慌忙去接。
却显得笨拙。
陈庆之眼尾余光扫过。
“北地军旅之卒。”
“读不惯梁朝风月？”
指向另一处书架。
“那边有《尉缭子》注释。”
“粗浅些，或合君意。”
话语带刺。
曹教头霍然抬眼。
目光如毒蛇！
“陈公子……好利的眼。”
他声音干涩。
“教头过奖。”
陈庆之坦然相对。
无形锋芒碰撞！
书肆气氛陡然紧绷。
韦玉容敏锐察觉。
莲步轻移。
隔开视线。
“陈公子。”
她巧笑倩兮。
“对兵书地理如此精通。”
“想必胸有丘壑？”
“当今天下……可有何指教？”
她玉指轻点地图上江淮。
眼中带着审视试探。
暗藏锋锐。
曹教头也紧盯。
韦放屏息。
所有目光聚焦青衫少年。
空气凝固。
陈庆之忽而轻笑。
拿起那本地图。
指落涡河。
“此处。”
“天监五年夏初。”
“必有战事。”
声音清晰。
如同预言！
“何……何处得知？”
韦放急问。
陈庆之放下地图。
只道。
“冬雪早融。”
“淮水不丰。”
“胡马肥壮。”
“边境己死三拨信使。”
“尸上箭簇，皆魏制新弩。”
他转向曹教头。
似笑非笑。
“曹教头，你说呢？”
字字如刀！
首刺要害！
曹教头面色骤变！
拳头瞬间握紧！
骨节发白！
冷汗从鬓角渗出。
他强行压抑。
喉结滚动。
却吐不出一个字！
如同被钉在刑柱！
韦玉容俏脸变色！
韦放倒吸冷气！
掌柜吓得差点跪下！
此人！
竟知如此秘闻！
还当面戳破曹教头！
何等胆魄！
何等眼力！
死寂。
落针可闻。
只余曹教头粗重喘息。
韦玉容深吸一口气。
深深看向陈庆之。
目光复杂。
惊。
疑。
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
她朱唇轻启。
“陈公子……请随我入内堂……玉容……有要事相询。”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陈庆之淡然颔首。
“可。”
他对韦放道。
“韦兄，不妨一同。”
武胜按住刀柄。
紧跟公子。
曹教头僵立原地。
如同木偶。
眼睁睁看众人转入后堂。
那青衫背影。
在他眼中。
似要撑破这小小书肆！
滔天风暴！
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