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
鼻尖尽是排泄物的腥臊和食物的酸腐味。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没有缺件，想来她在中堂晕过去之后，时家也只是将她关押起来，还未做下一步动作。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平稳。
请宿主主动解锁主线任务，口口口神。
“……一个任务西个字居然能屏蔽仨，你是正经系统吗？”
没有感情波动的机械女声又重复了一遍。
请宿主主动解锁主线任务，口口口神。
明夷：……不是吧，莫名其妙穿越了足足二十八次，单打独斗至今，现在跟她说获得系统成为了穿越人上人不会太晚了些。
那之前算什么，畅游新手村？
况且这系统也不是很智能的样子。
明夷面无表情：“转人工。”
系统没有回答。
明夷也没空再说话，忍着头痛的余波，矮身沿着墙壁摸索。
关押她的地方不大，几步就能走到头，里头只有一张破褥子，两个装食物和水的烂槽盆，和紧挨槽盆的臭恭桶。
这是杜娇娘为女儿精心打造的房间。
一个荒废的地窖。
狭小，逼仄，不见日光。
地窖的门上加了阵法，厚重隔音，原主自小住在里头，再凄厉的哭喊声都传不出去。
久而久之，小孩就不哭了，甚至在杜娇娘偶尔打开门时，还会讨好地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喊娘亲，任她差使。
明夷循着记忆，抠开砖缝，找到杜娇娘夺舍后偷藏的油灯和火石。
噼啪两声，视野明亮起来。
她又掀开角落潮湿的褥子，没管窸窸窣窣逃窜的虫蚁，几乎将半截身体埋进去，才掏出几颗形状各异的石子，一只画得很抽象的破纸鸢，还有一只旧布袋。
原主出门的机会很少，能偷偷带回来的东西更少。
她小心地将这些小玩意儿摆好，打开布袋，里头还剩下半袋麦糖。
这是时鸢离家时偷偷塞给原主的，记忆中每次挨了打，她就会抠下一点点糖塞在嘴里。
明夷抠出一整块糖，只用袖子擦了擦表面就塞进嘴里，缓缓等待身体补充热量。
糖放得太久了，有些发苦。
油灯却是崭新的，灯壁映出她尖瘦的下巴，常年不见日光的皮肤苍白青灰。
“系统，能想办法规避一下敏感词吗？
要不你说谐音我猜猜看？”
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终于组织好语言。
口口……邪神。
明夷反手指向自己：“我？”
旧神伏诛，灵界万年又无一人飞升。
哪来的邪神？
石门微微震动。
明夷拣了块稍微尖锐的石片，夹在指缝，熄灭油灯。
一片黑暗中，她后背紧贴墙壁，对系统低声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要用什么条件才能打动我。”
以她当年看小说的经验来说，这种任务前面的两个字不重要。
殊途同归，不是***邪神就是***邪神。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贸然跟劳什子邪神扯上关系。
说话间，地窖的门自内而外缓缓打开。
时白蛮熊般宽阔的肩背将小门堵得严严实实。
乌云遮月，他将灯放在地上，借着那一点光亮跨入地窖。
“明夷，时家养你到这么大，也算是待你不薄。
你大哥哥心疼你照顾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时家，报答你大哥哥的？”
明夷冷笑：“心疼？
照顾？
有病趁早去治。”
整个时家，就属时恒欺负原主最狠。
打骂羞辱都是家常便饭，时恒最喜欢的，就是一根根折断她的手指，再看她的骨头扭曲生长归位。
谈何心疼照顾？
“牙尖嘴利，一点也不似从前乖巧。”
时白不打算跟将死之人计较。
他是背着大哥自己过来的，时琼曾答应过杜娇娘留明夷一命，不会轻易动她，可时白等不及。
当时在场的只有明夷和时恒两个人，等明夷闭嘴了，谁是谁非还有什么重要的？
死人的嘴巴才不会乱说话。
如此，阿恒才是真正的安全。
至于时鸢那丫头，用明夷的命堵上她的嘴，再哄一哄，想来也不会多闹腾了。
“你爹爹心软，不忍来送你一程，你瞧瞧，你若是在中堂乖乖认罪，让仙尊处置你，怕也不会受多少苦头，如今二叔手上没个轻重……”时白伸手拽过明夷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她竟然在笑？
“知不知道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明夷瞬间动了起来！
借着时白手上的力道，明夷拧身弯腿勾向他的右侧膝窝。
时白没有防备，被她勾得身形一晃，下一刻，明夷的手掌就狠狠按上他的眼睛。
她毫无心理负担，动作又快又狠，见石片插得不够深，还化掌为拳重重对准石片击打数下。
“啊——”时白惨叫着把她反手甩出去。
明夷的身体狠狠撞击在墙上，五脏六腑都要错位，喉咙尽是血腥味。
她来不及喘气，就地一滚便撑着身体往石门爬。
警告！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受到威胁，死亡率70%，请尽快远离危险源。
警告！
请宿主主动解锁主线任务，口口邪神！
只需两步！
明夷咬紧牙，没有管从牙缝里涌出的血沫，也没有心情搭理系统，手脚并用。
“小兔崽子——！”
随着时白的怒吼，明夷眼前一花。
紧接着剧痛袭来。
她感觉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凌空抡起，又重重落地，她只来得及护住后脑。
时白半张脸上全是血，一双手掌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耳侧嗡鸣。
她听不清时白在嚷嚷什么，系统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一首情绪稳定的电子女声听上去竟有些急切。
警告！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受到威胁，死亡率99.9%，请尽快远离危险源。
警告！
请宿主主动解锁主线任务，口口邪神！
明夷仰面躺在地上，窒息让肺部几乎要爆炸。
她己尽了全力，只可惜这具孩童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脆弱。
“系统，要我答应可以，我有个要求。”
明夷闭了闭眼睛，“我想要自由的活，还想要自由的死。”
她不怕死亡。
她更厌恶死亡之后，睁开眼又是新的世界。
无休无止。
己接收指令。
请宿主主动解锁主线任务，口口邪神！
“我接受。”
恭喜宿主解锁主线任务。
恭喜宿主获得神遗之海的礼物——淬体！
您将永久解锁鼎盛时期的体魄，无论身处何处，无论何种境遇。
旧日的荣光从不蒙尘，祝您尽力而活，尽兴而归。
明夷：……送东西还得靠以前的自己来挣，这系统是一点都不吃亏。
掌下气若游丝眼神涣散的人忽然用力喘了口气。
时白悚然一惊，来不及后退，明夷就捏上了他的手腕，那五根手指看上去还是细瘦干瘪，可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动不了！
好大的力气！
时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他面皮僵硬，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仅剩的一只眼睛寸寸下移，对上了明夷含笑的黑眸。
那双眼睛黑得渗人。
“你是人，还是鬼？”
时白喉咙紧缩，从嗓子眼挤出的声音干涩紧绷，都不像他自己。
明夷提膝抵上他的胸膛，轻笑道：“这很重要吗？”
话音未落，时白只觉得巨力从胸口传来，他倒飞出去，刚好撞倒在槽盆和恭桶之间，秽物洒了一身。
时白灵根驳杂并未修行，但体魄比起普通成年人来说也属于强悍，如今被明夷轻轻一踢，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颤抖。
他动弹不得。
他……他在恐惧！
明夷从地上爬起，她的小腿方才被时白拖拽击打得向前弯折，在时白惊恐的眼神下，明夷抵着墙壁用力一顶。
令人牙酸的骨骼复位声响起，明夷活动着手脚，抬眼与他对视。
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去。
月光照得她面色青白，黑洞洞的眼中满是戏谑与杀意。
“你演完了吗，该换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