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异能组织从前专帮人消灾解难，现在却沦为大妈们敛财的窝点。唯一的同龄女孩离开后，
我成了组织里最年轻的人。新来的男同事把掉地上被踩烂的腊鸭装袋卖给顾客，
顾客当场直播曝光。我犹豫是否离开时，大妈上司拍着我肩膀说：“小何，阿姨最疼你了。
”回家路上，月光下我的影子突然扭曲，肩上多出一只不属于我的手。
---1.鸭子的尸体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而令人作呕的“噗”一声。
它像个被抛弃的破布偶，裹着厚厚的、浑浊的油脂和尘土，在地上滚了半圈，
正好躺在顾客那双锃亮皮鞋旁边。鞋尖，毫不犹豫地碾了上去。一下，两下，
粘腻的脚感似乎让顾客更加烦躁，皮鞋的力度加重，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暗红的腊肉碎屑和灰黑色的泥尘搅和在一起，糊成一团辨不清原貌的污秽。我胃里猛地一抽，
一股酸气直冲喉咙。嗓子眼发紧，几乎要呕出来。“哎哟，掉了啊？”周铭的声音响起来，
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飘。这个新来的男人，窜升得飞快，如今头衔已经压我一头。
他看都没看我瞬间煞白的脸，弯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团污糟鸭子的脖颈，
把它提溜起来。那肮脏的鸭身还在往下滴着混浊的油滴和泥水。
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扯过旁边一个印着“福满楼”字样的廉价塑料袋，手腕一抖，
就把那团东西囫囵塞了进去，顺势递向脸色铁青的顾客。“没事没事，福满楼的货，老牌子，
禁摔打！拿好您嘞！八十块！”周铭咧嘴一笑，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顾客没接。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肌肉绷得像块铁板，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那个还在往下滴着油污的塑料袋，眼神由震惊转为暴怒，
最后凝成一种冰寒刺骨的鄙夷。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接袋子，而是从昂贵的西装内袋里，
掏出了手机。动作快得惊人。屏幕解锁的光芒一闪，刺得我眼睛生疼。
那小小的屏幕瞬间翻转，像一面冷酷的审判之镜，精准地对准了我和周铭，
还有周铭手里那个滴着脏油的塑料袋。“都来看看！福满楼！百年老字号！！
”顾客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砂纸刮过玻璃，瞬间撕裂了这条小街傍晚的沉闷空气。
几个零星的行人被惊动，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看看他们卖的是什么玩意儿！
掉地上，踩得稀巴烂！捡起来就敢当好东西塞给顾客！八十块！黑！真他妈黑心烂肺！！
”他唾沫横飞，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直播间的家人们！给我曝光！曝光这群黑店垃圾！！
”周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点轻浮迅速被一层恼怒的酱紫色取代。他梗着脖子，
想争辩什么：“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捡起来怎么了？又没毒！”“没毒？
”顾客的声音陡然又拔高了一个八度，手机镜头几乎要怼到周铭脸上。“你吃一个我看看！
你他妈当着直播间三千人的面，现在就给我吃一口！吃啊！
”周铭被这气势汹汹的逼问噎得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慌乱地左右乱瞟。
那些被吸引过来的路人，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围拢，像一群嗅到腐肉的苍蝇。手机屏幕上，
弹幕疯狂滚动，一片密密麻麻的“卧槽”、“恶心”、“举报”、“黑店倒闭！”而我，
何枝。像个被焊死在原地的劣质木偶。手脚冰凉，指尖麻木。胃里翻江倒海，
那股酸气顶在喉咙口，灼烧着。想开口，想冲上去夺过那该死的袋子扔掉，
想对着镜头大喊“不是这样的！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喉咙像是被一大团冰冷的、油腻的腊肉死死堵住了，连一丝声音都挤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铭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辩解，看着顾客愤怒到扭曲的脸，
看着屏幕上那些飞速滚过的、带着巨大恶意和嘲讽的文字。巨大的羞耻感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头顶。混乱的漩涡中心，我僵立着。
骂、周铭底气不足的辩解、路人嗡嗡的议论、手机里传出的夸张直播音效……所有这些声音，
在那一刻猛地被抽走了空气，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一种冰冷的东西，像毒蛇的芯子，
沿着我的脊椎骨“嘶嘶”地往上爬。离开。这个念头，像一枚深水炸弹，
在我被羞耻和恶心冻结的思维深处轰然炸开。水花四溅，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每一寸神经末梢。
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冰冷。走。立刻。马上。离开这个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地方，
离开这群令人作呕的嘴脸。然而，就在这个念头炽热得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瞬间，
一股沉重的、粘腻的力道，毫无征兆地压在了我的左肩上。
带着一股浓烈的、廉价雪花膏混合着头油和某种陈年腌腊的油腻气味，猛地灌入鼻腔。
“哎哟喂！这是闹哪出啊？小周！你怎么回事！
”一个拔高了八度、穿透力极强的女声在我耳畔炸响，带着一种夸张的、表演性的焦急。
是王姨。组织里如今掌握着实权的几个“元老”之一。她的手掌很厚实，指节粗大，
像一块吸饱了油渍的海绵，牢牢地、不容拒绝地按在我的肩胛骨上。那力道沉甸甸的，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意味。她半个身子也顺势靠了过来，
那混合着廉价脂粉和油脂的体味瞬间将我包裹。“小何！快！快帮王姨劝劝！
这大兄弟消消气！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王姨的语速极快，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
她一边对着手机镜头堆起一个过分热情、几乎要挤出褶子的笑脸，一边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
却暗暗加重了力道，像一把铁钳。她的手指甚至微微收拢了一下，
指甲隔着薄薄的夏季工服布料，掐得我肩头生疼。“大兄弟！看您气宇轩昂的，
一看就是体面人！跟我们这不懂事的小伙子置什么气呀！”王姨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对着镜头，也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这样！这鸭子我们不要了！白送！白送给您压压惊！
再额外送您两只！不！三只！福满楼最好的腊鸭！您拿回去给嫂子孩子尝尝鲜！算我们赔罪！
您看行不行？给个面子，给个面子嘛！咱别拍了，
怪难看的……”她一边用夸张的许诺安抚着暴怒的顾客，试图平息直播风暴，
一边身体却更紧密地贴着我，那只手死死地压着我的肩膀，仿佛要把我钉在原地。
钉死在这场闹剧里。钉死在她这个散发着腐朽气味的阵营中。她的嘴唇几乎贴到了我的耳廓，
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热气喷进我耳道，却冰冷刺骨。“小何，别愣着！快帮腔！
这种时候你还想躲清闲？想想阿姨平时怎么疼你的！”那股油腻的雪花膏和头油味，
混合着她话语里那股不容置疑的、仿佛浸透了陈年油污的“人情”绳索，勒得我几乎窒息。
刚刚燃烧起来的、想要立刻逃离的决绝念头，在这沉重的、带着腐肉气味的压制下，
像风中残烛般猛烈地摇晃了几下，被硬生生摁回了冰冷的泥潭深处。
胃里的翻腾变成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往下坠。最终，
顾客在“白送三只顶级腊鸭”和“直播效果已经爆炸”的双重诱惑下，骂骂咧咧地收了手机，
拎着那袋额外的“战利品”，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昂着头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意犹未尽地散去，
留下满地狼藉和更加深重的、令人作呕的油腻气味。周铭黑着脸，蹲在地上，
用几张沾满油污的旧报纸胡乱擦拭着地上那滩暗红发黑的污迹，
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顾客的“不识抬举”。王姨长长地、戏剧化地吁出一口气，
仿佛刚刚指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她终于松开了那只一直死死钳着我肩膀的手，
但立刻又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重重地、带着油腻触感地拍了两下我的背。“哎呀，
吓死我了！差点捅了大篓子！”她拍着胸口，眼睛却精明地扫视着我和周铭。“小周啊，
以后做事长点心！毛手毛脚的！小何……”她转向我，
脸上堆起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过分亲昵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挤成一团。
“今天多亏你稳住了！阿姨就知道你是个能扛事的好孩子！不像某些人，哼！
”她意有所指地斜了周铭一眼。“看看，还是我们小何靠得住！打小就懂事！
”王姨的声音又软和下来，带着一种黏糊糊的、仿佛能缠住手脚的甜腻。“你呀，
就是阿姨的主心骨！这摊子事，离了你，阿姨可怎么办哟！”她说着，又伸出手，
似乎想再拍拍我的脸。我猛地侧身，避开了那只油腻腻的手掌。动作幅度不大，
但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僵硬。王姨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随即又像刷了层浆糊一样迅速粘了回去，只是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累了？
也是，吓着了。”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声音依旧“慈爱”，“赶紧收拾收拾，
早点回去歇着！明天还得指望你呢！记着啊，阿姨最疼你，有啥难处，只管开口！
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我低着头，
死死盯着地上那块被报纸擦过却依然留下深色油印的水泥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那点锐痛压住喉咙里翻涌的恶心和即将冲口而出的嘶喊。胃里的铅块变成了冰锥，
一下下刺着内脏。“知道了，王姨。”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王姨这才满意地扭着她那不再纤细的腰身，踩着那双跟高得吓人的廉价皮鞋，
“哒哒哒”地走向巷子深处那扇油漆剥落、永远散发着地下室霉味和腊肉腥气的组织小门。
周铭也胡乱收拾完，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巷子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傍晚灰暗的光线沉沉地压下来，
空气里那股混合着劣质油脂、尘土和隐约血腥气的味道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郁粘稠，
紧紧包裹着我。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疯狂擂动，像垂死的鼓点。
离开。这个念头，在死寂的空气中，像一颗深埋的种子，被刚才那场闹剧的秽物浇灌，
被王姨那令人窒息的“疼爱”催生，终于再次破土而出，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尖锐。
不能再待下去了。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不能了。
那个曾经闪烁着异能微光、承载着隐秘骄傲和同伴笑语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腐烂的油脂气味、大妈们聒噪的算计、还有周铭那种毫无底线的嘴脸。
那些并肩作战、在城市的阴影里用特殊能力帮助弱小、对抗诡异的日子，
遥远得像上辈子做的一个褪色的梦。小雅，那个和我同龄、唯一能说上话的女孩，
她那双清澈却带着决绝的眼睛最后一次望向我的样子，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何枝，
这里……已经烂透了。”她离开前的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铁锤，
再次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她是对的，只是……我懦弱。我不敢像她那样干脆利落地转身。
我害怕王姨她们那张能颠倒黑白、撒起泼来能掀翻屋顶的嘴。
我害怕离开了这个虽然腐烂却熟悉无比的巢穴，外面那个被诡异悄然渗透的世界，
我又能去哪里？这份微薄的、散发着油腥味的薪水，是我仅有的锚点。这该死的犹豫，
像跗骨之蛆，啃噬了我好几个星期。每一次下定决心，又被王姨一个“贴心”的拍肩，
一句“阿姨疼你”，或者仅仅是想到下个月的房租账单，就硬生生地压了回去。直到今天，
直到那只被踩得稀烂的鸭子，直到顾客那面冰冷的直播镜头，
直到王姨那只带着腐肉气味、死死压住我肩膀的手……够了。真的够了。
一股混合着强烈恶心和决绝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
我甚至没有回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去拿自己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
我害怕再看到王姨那张堆满虚伪笑容的脸，害怕再闻到那无处不在的腊肉腥气，
害怕自己会被那黏腻的“人情”再次拖住脚步。我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
冲出了这条令人作呕的小巷。脚步踉跄，只想离那扇门越远越好。身后，
那扇油漆剥落的旧门似乎“吱呀”响了一声，像是王姨的冷笑，
又像是某种沉重东西关上的声音。2.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次第亮起，五光十色，
却驱不散我心头厚重的阴霾。我像个游魂，在喧嚣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离开了那个散发着腐臭的组织据点，短暂的轻松之后，
巨大的空洞和茫然像冰冷的潮水一样迅速淹没了上来。下一步去哪里？做什么？
在这个异能者也需要吃饭睡觉、甚至更加危险的诡异世界里，我这样的半吊子，
离开了那个腐朽的巢穴，又能如何立足？口袋里空空荡荡，
只有几枚冰冷的硬币和一张几乎磨掉了磁条的银行卡。租住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
钥匙还留在组织那个挂着我名牌的破柜子里——那个柜子，恐怕也早被王姨她们清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