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逃婚那天，我独自完成了婚礼。摄像机镜头扫过我僵硬的笑脸时，
他正抱着白月光冲出医院急诊室。三年后商业晚宴上，他醉醺醺扯住我：“气消了就回家。
”我笑着露出一张不一样的脸，指向大厅中央的遗照：“沈总，你认错人了，至于你夫人，
葬礼都快举办完了。”他翻遍全市医院找不到我的死亡证明。直到管家送来遗物箱，
最上面是孕检单和离婚协议。日期是我们结婚第二天。
---骨灰堂里那种特有的、带着灰烬和防腐剂味道的冷气，混杂着过于浓郁的百合香，
沉沉地压在沈聿白胸口。他扯了扯领带结，动作带着一丝被这气氛侵扰的不耐烦。
作为沈氏集团的掌舵人，出席这种商业伙伴家族成员的后事场合，是维系人脉的必要功课，
虽然乏味透顶。他端着一杯几乎没动的香槟，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一排排肃穆的骨灰龛位，
像在巡视一片了无生气的灰色丛林。然后，他的视线猛地被钉住了。就在正前方，
一个簇新的、擦拭得锃亮的龛位上方，端正地悬挂着一张大幅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
眉眼温顺，唇角带着一点他无比熟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柔和弧度。林晚。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喉咙。杯中的香槟剧烈一晃，
澄澈的液体泼溅出来，冰冷地打湿了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袖口，留下深色的、不规则的印记。
他毫无察觉。周围的低语、脚步挪动的声音、甚至他自己的心跳，
都在那一瞬间被抽离、湮灭。整个世界的光线急剧收缩、扭曲，
最后只剩下那张黑白分明的脸，像一道撕裂黑暗的惨白闪电，直直劈进他的瞳孔深处。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婚礼前一周拍的。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了许久，最后的效果却依旧清淡，
像一朵在清晨雾气中半开的白玉兰。他曾短暂地瞥过一眼，觉得那笑容过于温顺，
缺乏他想要的那种张扬明艳——比如苏晴那种。时间被强行拖拽回三年前，
那个同样弥漫着百合香气，却喧嚣得令人窒息的空间。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无数切割面上疯狂折射，晃得人眼晕。宾客的喧哗，觥筹交错的脆响，
还有那支不知疲倦演奏着的婚礼进行曲，混合成一片黏稠的、令人窒息的背景音浪。
沈聿白站在布置得如同梦幻花园的礼台一侧，目光却焦躁地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头，
死死盯着宴会厅那扇厚重的、描着金边的雕花大门。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他心跳失序。
终于，门被推开一条缝。进来的不是他等待的人，而是他的助理，步履匆匆，
脸上带着一种大事不妙的煞白。助理几乎是扑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却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他耳膜上：“沈总！苏小姐…苏小姐出事了！在中心医院急诊室，
情况不太好！”“苏晴”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沈聿白体内某个疯狂的闸门。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有的权衡、顾虑、家族的脸面、台下那个穿着婚纱等待他的女人……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助理，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拔腿就往外冲。宾客的惊呼声浪般涌起。
他撞翻了侍者手中的香槟塔，昂贵的水晶杯碎裂的脆响刺破音乐。他头也不回，
撞开试图阻拦的司仪和伴郎，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惊愕的抽气声。他冲进电梯，
金属门合拢的瞬间，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追光灯柱下，那个穿着繁复洁白婚纱的纤细身影。
林晚。她孤零零地站在礼台中央，追光灯的光柱像一座冰冷的水晶牢笼，将她牢牢困在原地。
她脸上精心描画的新娘妆，在强光下显得有些失真。她微微侧着头，
似乎想看清他逃离的方向，又似乎只是被那刺目的灯光灼伤了眼睛。她的嘴角，
在无数道惊疑、怜悯、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僵硬，脆弱，像一张用力贴在脸上的、随时会碎裂的面具。
就在那个笑容艰难成型的刹那，一台原本追逐新郎的摄像机镜头，
大概是出于职业的敏锐或是导演的指令，猛地调转方向，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大特写。
那张强颜欢笑、却掩不住眼底一片荒芜死寂的脸，被放大到极致，
清晰地投映在宴会厅两侧巨大的LED屏幕上。那一刻，
整个喧嚣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声音——音乐、交谈、惊呼、酒杯碰撞——都消失了。
只有那张巨大的、写满无声崩溃的新娘脸庞，冰冷地悬在所有人头顶。沈聿白冲出酒店大门，
夜风裹挟着初夏的微凉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灼热和焦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车子汇入车流，霓虹灯的光影在他紧绷的侧脸上飞速流转。
他用力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海中，
苏晴苍白痛苦的脸和林晚最后那个僵硬的笑容反复交织、撕扯。
他试图说服自己：苏晴此刻更需要他，她的脆弱是真实的、急迫的；而林晚……她那么安静，
那么懂事，她会理解的。沈家给了她优渥的生活，一个沈太太的名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婚礼……婚礼以后再补偿她就是了。一个盛大的，更完美的婚礼。他这样想着，
仿佛就能驱散后视镜里，那个在冰冷追光灯下形单影只的白色身影所带来的沉重窒息感。
他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苏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手腕上缠着纱布，看到他的瞬间，眼泪便汹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抽泣着，
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的委屈、她的绝望、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沈聿白的心立刻被愧疚和怜惜填满。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苏晴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低声安抚，一遍遍承诺着“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苏晴的啜泣声中流逝。
等他终于想起那个被他遗弃在婚礼现场的妻子时，窗外天色已经微明。他拿出手机，
屏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来自林晚的未接来电或信息。一丝微不可查的烦躁掠过心头，
随即被苏晴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驱散。他皱了皱眉，将手机塞回口袋。也好，她需要冷静。
他这样想着，重新专注于眼前楚楚可怜的人。那之后，林晚像一滴水，
无声无息地蒸发在了沈家那座巨大的宅邸里。沈聿白没有回去。他忙着安抚苏晴的情绪，
处理公司因为婚礼闹剧而掀起的风波，还要应付家族长辈的震怒质问。偶尔，
在深夜应酬结束，带着一身酒气回到那栋空旷冰冷的婚房时，
他会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那是林晚的习惯。他端起杯子，
指尖传来一丝暖意，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意取代。他烦躁地将杯子放下，
水渍在光洁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他拨通内线电话，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不耐：“太太呢？
”管家的声音恭敬而平板：“太太在楼上休息了，先生。”“告诉她，明天下午三点，
让司机送她去枫丹白露，苏晴想挑几件首饰，让她陪着。”他理所当然地吩咐着，
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安排。没有道歉，没有解释。他潜意识里觉得，
这是给她的台阶，是让她重新融入他生活的方式。她应该懂事地接受。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才传来管家毫无波澜的回答：“好的，先生。我会转告太太。”沈聿白挂了电话，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倒在沙发上。蜂蜜水的甜味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他闭上眼，
不去想林晚接到这个通知时会是什么表情。她总是很安静，安静得近乎没有存在感。他想，
她应该会默默点头，然后温顺地陪苏晴去挑选那些昂贵的、闪耀的宝石。
“太太……您看先生安排的事？”林晚脸色苍白的低下头，“好……”当天晚上，
她就收拾了行李，离开！彻底离开！……时间像指间的流沙，三年，弹指而过。
沈聿白坐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主桌，
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每一张精心修饰的脸庞都镀上一层虚假的金光。他有些醉了，
昂贵的威士忌在胃里烧灼，麻痹了平日的精准判断。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谄媚的恭维、还有苏晴依偎在他身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一阵阵袭来。
她正娇笑着，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背，声音黏腻：“聿白，你看那边那个包，
是不是和我上次看中的那款很像？不过那个是限量……”沈聿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目光随意扫过衣香鬓影的人群。一个侧影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不远处的自助餐台旁，
站着一个穿着烟灰色丝绒长裙的女人。她背对着他，身形纤细挺拔，
正微微侧头和旁边一位年长的男士交谈。只是一个背影，一个流畅的肩颈线条，
一头挽起的乌黑发髻下露出的一小段莹白的后颈。沈聿白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
琥珀色的液体差点泼洒出来。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椎。林晚？那个名字，
连同那个被他刻意尘封了三年的婚礼现场，猝不及防地冲破酒精的迷障，狠狠撞进他的脑海。
是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三年，她如同人间蒸发，他忙于扩张沈氏的商业版图，
忙于应付苏晴层出不穷的要求，甚至……忙于忘记婚礼那天追光灯下那张惨白的脸。
他以为她早已识趣地退场，或者，至少是躲在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安静地舔舐伤口。
一股混合着酒意、烦躁和被冒犯的怒意猛地冲上头顶。她是在闹脾气？用这种消失的方式？
还是在暗中窥视，等着看他笑话？抑或是……在寻找新的靠山？
他看向她身边那个气质儒雅、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失陪。
”他几乎是粗暴地推开苏晴挽着他的手，无视她错愕的表情和周围瞬间投来的探究目光。
他霍然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背撞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大步流星，
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径直穿过人群，带起一阵风。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
沈聿白一把攥住了那个穿烟灰色丝绒长裙女人的手腕。触手微凉，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林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浓重的酒气，“闹够了没有？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身体一僵，猛地转过身来。不是她。
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惊愕和一丝薄怒的年轻脸庞。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
声音带着被冒犯的颤抖：“先生！你认错人了！请放开我！”沈聿白盯着那张陌生的脸，
瞳孔骤然收缩。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和瞬间的极度尴尬让他脸色铁青。
周围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窃窃私语声如同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他猛地松开手，
像是甩开什么烫手的东西。“抱歉。”他生硬地挤出两个字，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他看也没看那个惊魂未定的女人，转身就走，步伐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踉跄。
苏晴立刻迎了上来，带着委屈和担忧：“聿白，你怎么了？喝多了吗？那是谁啊？
”“没什么，认错人了。”沈聿白烦躁地打断她，一把夺过侍者托盘里新倒满的威士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