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拉链刺啦一声。我吓得浑身一僵。毕业露营夜，荒郊野外。一个黑影钻了进来，
带着微凉的酒气。是我的死对头，顾衍。他堵住帐篷口，声音又低又哑。沈诺，愿赌服输。
现在就我们俩，亲不亲？1.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躲在房间里，
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心脏跳得像擂鼓。完了。我比顾衍低了整整21分。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手机嗡嗡震动，是闺蜜乔雨萱发来的消息。诺诺！你跟顾衍的赌约！
谁赢了？赶紧的啊，全班同学都在群里等着开盘呢！我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这个赌约，是高考前一个月，在全班同学的见证下立的。我和顾衍，从高一入学就不对付。
他是天之骄子，家境好，长得帅，脑子还聪明得不像人。而我，是那种需要拼尽全力，
才能勉强挤进年级前十的普通人。偏偏我们俩的座位，三年雷打不动地挨着。他嫌我笨，
我看他狂。我们俩的日常就是互损互怼，方圆五米内寸草不生。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
我超常发挥，第一次超过了他。虽然只多了三分。那天我有点飘了，被同学一怂恿，
就和他立下了赌约。谁高考分数低，就要在毕业露营的篝火晚会上，当众亲对方一下。
当时我觉得，冲刺一个月，我未必会输。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顾衍这狗东西，
居然考了721分。变态啊！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开始装死。我，
沈诺，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去亲顾衍那个狗东西！然而，
我低估了这群损友的能量。毕业露营那天，我还是被乔雨萱从家里拖了出来。
荒郊野外的露营地，篝火烧得正旺。同学们围坐在一起，唱歌，玩游戏，
气氛热烈得像要过年。我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该来的，
总是躲不掉。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开始起哄。沈诺！顾衍！兑现赌约的时候到了！
亲一个！亲一个！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我感觉自己的脸烧得能煎鸡蛋。我偷偷抬眼，
看向篝乙火另一边的顾衍。他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折叠椅上，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
他没看我，手里把玩着一罐啤酒，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容里，
满是戏谑和看好戏的得意。我气得牙痒痒。乔雨萱在我旁边推了我一把。诺诺，去啊，
怕啥！不就是亲一下嘛，你又不吃亏！再说了，顾衍那张脸，
多少小姑娘想亲都亲不着呢！我瞪了她一眼。你行你上！说完，我猛地站起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头钻进了旁边早就搭好的帐篷里。拉链刺啦一拉到底。
世界总算清静了。2.我把自己裹在睡袋里，听着外面逐渐平息的吵闹声，心里一阵悲凉。
我沈诺一世英名，今天算是彻底毁了。以后在同学圈里，我就是那个玩不起的怂包。
都怪顾衍！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糗？我掏出手机，愤愤地打开他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张他打篮球的侧影，线条流畅，少年感十足。我点开对话框，输入一行字。
顾衍你个王八蛋！删掉。姓顾的，算你狠！再删掉。折腾了半天，
最后只发过去两个字。睡了。然后迅速关机，眼不见心不烦。帐篷外，
篝火晚会还在继续。隐约能听到吉他弹唱的声音，和大家的说笑声。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就在这时。帐篷的拉链，被人从外面，
刺啦一声，缓缓拉开。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谁？
该不会是……一个高大的黑影，弯腰钻了进来。帐篷里的空间本就狭小，他一进来，
更显得拥挤不堪。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青草和微凉酒气的味道，瞬间将我包围。是顾衍。
我吓得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他没开灯，帐篷里一片昏暗。只有外面微弱的月光，
勉强勾勒出他的轮廓。他好像……就堵在帐篷门口。这是要干嘛？瓮中捉鳖吗？
我们俩谁都没说话，空气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半晌，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震得我耳膜发麻。沈诺。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沙哑一些，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你挺能耐啊。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我梗着脖子，从睡袋里探出个脑袋。
谁让你下不来台了？明明是你逼我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有实质一样落在我脸上。哦？我逼你？打赌的是你，
临阵脱逃的也是你。沈诺，做人可不能这么双标。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是我理亏。但我就是拉不下那个脸！我……我困了，要睡觉了！我开始耍赖，
你赶紧出去！他非但没出去，反而又朝我这边挪了挪。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膝盖碰到了我的睡袋。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烫得我一哆嗦。
出去干嘛？他压低了声音，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愿赌服输。
现在就我们俩，没人看见。亲不亲？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过期作废哦。
3.你……你做梦！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他。结果没推动，
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他的手掌很热，干燥有力，像一把铁钳，牢牢地箍着我。沈诺，
别给脸不要脸。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我有点怕了。这荒郊野外的，
他要是真对我做什么……不对，顾衍虽然嘴贱，但人品应该没那么差。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顾衍，你放开我。赌约的事，算我错了，我认怂行不行？
我明天，不，我等会儿就去跟大家道歉，说我玩不起，行了吧？他没说话，
只是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我疼得嘶了一声。你弄疼我了！他这才松了点力气，
但依旧没放开我。道歉？他冷笑一声，你觉得我稀罕你的道歉？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快崩溃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
我听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的声音。下一秒，一道幽幽的白光亮起。是他的手机屏幕。
他打开了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此刻正微微抿着。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举着手机，递到我面前。自己看。
我不明所以地凑过去。屏幕上，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时间显示是，三年前。
对话的两个人，头像是我和他。我当时还用着一个很幼稚的卡通头像。我心底咯噔一下，
有种不祥的预感。聊天记录很短。是我发的一句话：顾衍，我不可能喜欢你这种自大狂。
下面是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哦。再下面，又是我发的一句话。字很长，
语气充满了中二时期的别扭和嘴硬。除非，你下次大考能比我高一分，我就让你亲一下。
不过，这辈子你都别想了！我看着那行字，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三年前？
那不是高一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吗？我当时为什么会跟他说这种话？
难道……一个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片段，猛地涌上心头。高一那年，
顾衍好像……是跟我表白过来着？就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我当时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是在耍我。因为我们俩那时候就已经水火不容了。于是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还说了几句很难听的话。之后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才发了那段信息。
设下了一个我认为他永远不可能完成的条件。那时候的我，成绩比他好。
我觉得他一个整天就知道打球睡觉的学渣，不可能超过我。可我万万没想到，从那以后，
顾衍就像变了个人。他不再上课睡觉，不再逃课去打球。成绩突飞猛进，
一路从年级三百名杀进了前三十。然后，就成了我长达三年的噩梦。他不仅超过了我，
还把我远远甩在了身后。所以，今天这个赌约……根本不是什么临时起意！
是他的……蓄谋已久？我震惊地抬头看他。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狐狸。他晃了晃手机，挑了挑眉，
用气声一字一句地念出屏幕上的那行字。『必须比我高1分，就让你亲』。
他刻意加重了亲字的发音。然后，他收起手机，凑到我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廓上。
沈诺。这次高考，我超了你21分。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4.我彻底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三年前的一句玩笑话，不，
应该是一句带着羞辱意味的拒绝。他竟然记了整整三年？还用一场惊天动地的高考分数，
来完成了这个赌约？这人……是疯子吗？还是偏执狂？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戏谑，有得意，
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执拗。你……你……我你了半天，
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怎么，想赖账？
这次，可没有全班同学给你当借口了。他抓着我手腕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转而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整个人圈在他的臂弯里。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的姿势。
我被困在他的气息里，无处可逃。顾衍，你是不是有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但一开口就带着哭腔。三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干嘛！有啊。他坦然承认，
相思病，为你生的。我勒个去！这人怎么突然开始说骚话了！我脸颊的温度蹭
地一下就上来了。你……你别胡说八道！我胡说？他轻笑一声，沈诺，
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否认。是吗？他拖长了语调，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我的嘴唇上。那目光，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轻轻扫过。
我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那你心跳这么快干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胸腔微微震动，似乎心情很好。我……我那是吓的！哦，
吓的啊。他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他的脸，在我瞳孔中不断放大。
我甚至能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我吓得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吻，却没有落下。
我等了半天，只等到他一声低笑。我悄悄睁开一只眼。只见他好整以然地撑着身体，
好笑地看着我。不是吓的吗？闭眼干什么？……我感觉我的脸已经丢到太平洋了。
我猛地推开他，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顾衍你给我出去！我不出去。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无赖。帐篷这么大，分我一半。凭什么！
这是我的帐篷！就凭我帮你搭的。……我再次语塞。这帐篷，还真是他帮我搭的。
下午我弄了半天都没弄好，是他看不下去，三下五除二就给搞定了。我气得在睡袋里直蹬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警惕地回头。发现他竟然……也钻进了一个睡袋里。
就躺在我旁边，中间只隔了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你干嘛！睡觉啊。
他答得理所当然。你回你自己的帐篷睡去！我的帐篷，借给王胖子他们打牌了。
……行，算你狠。我拉过睡袋的帽子，盖住自己的头，眼不见心不烦。狭小的空间里，
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我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旁边躺着一个我长达三年的死对头。一个处心积虑，就为了一个三年前的吻
的偏执狂。这谁能睡得着啊！我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身后的他也一直没动静。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沈诺。干嘛！我没好气地回道。
志愿，想好报哪儿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愣了一下。还没想好。
报华大吧。他说。我心里又是一咯噔。华大，也是我心里的第一志愿。
更是他稳操胜券的目标。我才不跟你去一个学校。我嘴硬道。为什么？
看着你就烦。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翻了个身，面朝我这边。沈诺。
他的声音，隔着睡袋的布料传来，闷闷的。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在耍你？我没说话。
其实，我早就动摇了。一个人，能为了一个玩笑，坚持三年吗？能为了一个吻，
从一个学渣逆袭成学神吗？如果这也是耍我，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我没有耍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甚至……是委屈？从高一第一天看见你，
我就喜欢你了。5.我承认，我心跳漏了一拍。高一第一天？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在开学典礼上。他是新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眉眼清俊，
意气风发。确实很耀眼。但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真正认识，是分班以后，
他成了我的同桌。那时候的他，跟主席台上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判若两人。上课睡觉，
下课打球，作业靠抄。偏偏还嘴贱得要死。天天不是说我发型丑，就是说我衣服土。
我俩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急转直下的。你骗人。我闷声闷气地说，
你那时候天天欺负我。我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他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
谁知道你跟个小刺猬一样，一碰就炸毛。……这是什么小学生追女生的烂俗套路！
那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表白？这也是我一直没想通的地方。我们俩当时的关系，
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突然在小树林堵我，说喜欢我。我第一反应就是，
这人又在想什么新招数整我。他叹了口气。因为那天，我看到陈浩然给你送情书了。
陈浩然？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一个很高很壮的男生。好像是给我递过一封信，但我没收。
我当时就急了。顾衍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当年的懊恼。我觉得再不说，
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结果……结果就是，我不仅没信，还把他狠狠羞辱了一顿。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说的话，确实挺伤人的。我说他这种人，除了脸一无是处，
自大又幼稚，我眼瞎了才会看上他。难怪他会记恨我三年。等等……所以他这三年，
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恨我？顾衍。我忍不住翻过身，面对着他，你到底是喜欢我，
还是想报复我？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都有。他答得倒是坦诚。一开始，
是想报复你。我想让你看看，你当初看不起的人，到底有多厉害。我想让你后悔。
后来呢？我追问。后来……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后来发现，
就算我考了第一，就算我变得再优秀，你还是不看我一眼。我才明白，报复你，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而已。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很轻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我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眼中那个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顾衍。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也曾有过这样卑微又执着的心情。帐篷里又恢复了安静。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
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之间的那层坚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缝。6.第二天早上，
我是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吵醒的。我睁开眼，还有点迷糊。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顾衍早就醒了，侧躺着身子，单手支着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早啊，沈同学。
……早。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颊有点发烫。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我现在看他，已经没办法再用死对头的眼光去审视了。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
轻笑一声，坐了起来。赶紧起了，他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说完，
他便麻利地钻出睡袋，走出了帐篷。阳光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帐篷里最后一丝暧昧的气息。
我松了口气，也赶紧爬了起来。走出帐篷，外面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拆帐篷，收拾垃圾。乔雨萱看到我，立刻跑了过来，
一脸八卦地挤眉弄眼。诺诺，昨晚……什么情况？什么什么情况？
我故作镇定地整理着自己的睡袋。别装了！她压低声音，我早上过来找你，
看到顾衍从你帐篷里出去的！……你们俩……不会真的……
她的眼神在我身上和帐篷之间来回扫视，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我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真的？她一脸不信。真的！
我把昨晚后半段的事情，选择性地跟她说了一遍。当然，关于三年前那个赌约的部分，
我自动省略了。那太羞耻了，我才不要告诉她。乔雨萱听完，扼腕叹息。我的天！
孤男寡女，共处一帐，他竟然什么都没对你做？沈诺啊沈诺，你是不是不行？……
我懒得理她，抱着睡袋往车那边走。顾衍正靠在他的车旁，跟几个男生聊天。看到我过来，
他冲我挑了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昨晚的事，还算数哦。我假装没看见，
把东西扔进后备箱，拉开车门就想坐进去。沈诺。他突然叫住我。我动作一顿，
回头看他。干嘛？他朝我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给。
他把水递给我。昨晚喝多了吧，看你嘴唇都起皮了。他的声音不大，
但周围的同学都听见了。瞬间，无数道暧昧的视线齐刷刷地向我射来。我的脸腾
地一下就红了。我昨晚根本没喝酒！这人是故意的！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过水，
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车里。车子启动，缓缓驶离露营地。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顾衍还站在原地。
他也正看着我这边。阳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不知道为什么，
我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我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水是冰的，很甜。一直甜到了心里。7.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子里乱糟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