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王冠大殿内的血腥气浓得几乎能尝到铁锈味。穹顶壁画上的诸神之眼被血雾蒙住，那些用珍珠母镶嵌的瞳孔正诡异地渗出红色液滴。十二扇鎏金雕花窗全部洞开，却驱散不了死亡的气息。穿堂风裹挟着硝烟与尸臭，将烛火撕扯成扭曲的鬼影。烛泪像凝固的血痂般堆积在青铜烛台上，其中几支掺了龙血树脂的特制蜡烛仍在燃烧，散发出的异香与尸臭混合成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安宁烨站在王座前，染血的战袍下摆沉甸甸地垂落。战袍内衬里缝着七十二枚铜钱——那是起义当晚，贫民窟的老妇人塞给他的“买命钱”，据说能吸收将死之人的怨气。他的指尖仍残留着厮杀的余温，虎口处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血，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那是今晨刺杀大祭司时沾染的诅咒。顺着玄铁剑柄蜿蜒而下，在剑格处凝成一颗暗红的血珠，最终“嗒”地一声砸碎在台阶上。这声音惊醒了角落里某个幸存的老臣，那人蜷缩在立柱阴影里，官帽上的孔雀翎折断了半截，随着他发抖的频率轻轻颤动。“陛下，请加冕。”涂小滢的声音清冷如霜，却在尾音处藏着只有他能察觉的颤抖。她手捧的王冠并非传国玉玺旁那顶镶满宝石的金冠，而是一副黑曜石打造的荆棘环——那是圣骑士团惩戒叛徒的刑具。她的指尖在荆棘内侧轻轻摩挲，那里刻着一行微不可察的圣文：“光与影的平衡者，方为王”。银白的铠甲包裹着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躯，胸甲上代表圣光的十字纹章此刻沾着血污，却依然在火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当荆棘王冠落下的瞬间，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鬓角。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安宁烨睫毛轻颤——他想起那些在圣骑士塔训练的日子。每当他的剑势出现偏差，她总会这样用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拨正他的手腕。那时晨光会穿过她铂金色的发丝，在她鼻梁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你做到了。”她的唇无声开合，湛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数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夜。那些在训练场挥汗如雨的黄昏，在地牢传递密信的月夜，在攻城前交换誓言的黎明。王座下，跪伏的贵族们屏住呼吸。他们不会知道，这顶看似简陋的王冠，是用多少血与泪熔铸而成的。某个穿着锦缎朝服的大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慌忙用袖子捂住嘴，却止不住指缝间溢出的鲜血——那是“赤鸠”毒发的征兆，这种皇室秘药会在新月时分准时发作。安宁烨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某个空荡荡的位置稍作停留。那里本该跪着丞相大人，但此刻那位爱吃“长生膳”的老者，恐怕正在御膳房的汤锅里与童男童女作伴。这个念头让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近乎残忍的笑意。第二章
质子之痛五年前，铁链摩擦着溃烂的皮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安宁烨被粗鲁地拖过皇城广场，锁链另一端拴在战马后，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那些苍蝇的翅膀上泛着诡异的蓝光，是敌国巫师豢养的毒虫，专用于折磨囚犯。正午的太阳把石板烤得发烫，热气蒸腾着伤口，引来成群的绿头苍蝇。“看啊！这就是安国那位‘尊贵’的王子！”一个满脸横肉的侍卫掀开馊水桶盖子，黄褐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酸臭的混合物顺着少年枯草般的发丝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立刻让他眼前发黑。舌尖尝到了铁锈味——那是他藏在牙齿里的毒囊，只要咬破，就能让方圆十丈的人陪葬。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人群爆发出哄笑。有个穿补丁衣服的妇人扔来烂菜叶，菜帮子砸在他额角，留下黏糊糊的汁液；更远处几个地痞甚至解下腰带，牛皮鞭梢带着破空声抽在他背上，旧伤未愈的皮肤立刻绽开新的伤口。“听说安国的贵族老爷们，用金杯盛着处子的血当酒喝呢！”“他们的粮仓堆得发霉，城外却在卖儿卖女……”锁链突然绷紧，安宁烨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撞击青石板的闷响被淹没在嘲笑声中。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人群边缘站着一个银甲少女，她的目光像冰刃般刺穿喧嚣，直直落在他身上。“抬起头来，质子大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陛下恩准你住进‘凤栖阁’了。”安宁烨知道，那个地牢的墙壁上刻满了历代质子的遗言。当刺骨的盐水浇在伤口上时，安宁烨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却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至少此刻流的是他自己的血，而不是那些被父王榨干的子民。第三章
圣光救赎地牢最深处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像幼猫垂死的呜咽。潮湿的稻草堆里散落着几颗彩色石子，摆成安国孩童常玩的“跳房子”图案。涂小滢本该径直走过这条岔道。作为圣骑士团最年轻的副团长，她今日的任务只是例行巡查关押重犯的水牢。她其实早就知道安宁烨被关在这里。圣骑士团的密探三天前就送来了情报：“安国质子体内有暗影血脉，丞相欲取其骨髓炼药。”但某种直觉让她停下脚步，银铠甲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地牢格外刺耳。她拨开蛛网般的锁链，锈蚀的铁环在她掌心留下红褐色的痕迹。在腐臭的角落里，一幕诡异的场景映入眼帘：传闻中骄纵跋扈的安国质子蜷缩成虾米状，怀里搂着个瘦骨嶙峋的囚童。少年用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挡住通风口灌入的寒风，褪色的囚衣下隐约可见化脓的鞭伤。“求您……”安宁烨抬头时，锁链哗啦作响。他的嘴唇干裂出血，却仍固执地把半块发霉的面包塞给孩子。“他发热三天了。”涂小滢的佩剑突然在鞘中剧烈震动，剑柄上的圣晶石迸发出刺目金光。剑格处的蓝宝石突然映照出孩子心口的诅咒印记——那分明是圣骑士团秘传的“锁魔纹”，本该用于封印恶魔。这是圣骑士佩剑对纯净灵魂产生的共鸣——教典记载，当初代圣骑士长遇见圣子时，圣剑曾发出过这样的嗡鸣。她蹲下身，金属手套抚上孩子滚烫的额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手套上的治疗符文自动亮起，但光芒很快变得忽明忽暗。“不只是发热。”她皱眉，“他中了黑巫术。”安宁烨瞳孔骤缩。他突然扯开孩子的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紫黑色的诡异符号——那是用尸油绘制的诅咒印记，此刻正随着孩子的呼吸若隐若现。“丞相府的标记……”少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们上周带走了十几个孩子做‘药引’。”涂小滢的剑突然自动出鞘三寸，寒光映照着她骤然冷峻的面容。圣骑士团早就怀疑丞相在进行邪术祭祀，但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从今天起，你是我的随从。”她斩断锁链的声响惊动了整个地牢。断裂的铁链截面露出暗红色芯材，竟是掺了血晶石的抑魔金属。当铁链落地时，远处传来狱卒慌乱的脚步声。安宁烨却死死盯着她胸前的十字纹章：“圣骑士不插手政治。”注意到纹章边缘有细微的磨损——这分明是经常被取下又安放的痕迹。“但诛邪是我们的天职。”涂小滢将斗篷裹在孩子身上，转身时唇角勾起锋利的弧度，“况且，谁说这是政治了？”当三人走出地牢时，落日余晖正洒在涂小滢的肩甲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的头部竟呈现出清晰的王冠形状。安宁烨眯起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恍惚间觉得那些金属折射的光芒，比他见过的所有王冠都要耀眼。恍惚看见她肩甲反射的光斑在空中组成安国古老的预言文字：光暗同舟。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