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烧我是被烟呛醒的。不是食堂油烟机那种混着菜味的腻歪烟,是烧塑料的味儿,
带着股甜腥,像把钝刀子在嗓子眼里慢慢割。我猛地睁开眼,上铺的床板在晃,
下铺的胖子张超正鬼哭狼嚎地拽我脚腕:“沈林!着火了!快跑!”火?我脑子嗡的一声,
掀了被子往下跳。脚刚沾地就烫得一哆嗦,拖鞋早被火星子烧化了一半。
宿舍里能见度不到一米,窗帘布卷着火苗往天花板上窜,墙皮噼里啪啦往下掉灰,
混着黑烟糊了我一脸。“许沐呢?”我抓住张超的胳膊吼。烟太浓,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张超往门口指,声音抖得不成样:“刚、刚才还看见他在收拾东西……妈呀这火怎么这么大!
”我一把推开他,往许沐的书桌冲。他那破书桌靠窗,此刻窗玻璃已经炸了,
火舌裹着风往里灌,把他桌上那堆书烧得噼啪响。我看见个熟悉的蓝色身影蹲在桌角,
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扒拉什么。“许沐!走了!”我拽他胳膊。他手烫得吓人,
我一碰他就瑟缩了一下,却没动。“我的药……”他声音闷在烟雾里,像含着块烧红的炭,
“落在抽屉里了。”我这才看见他手里攥着个药瓶,标签早被火烤化了,
只剩半瓶白色药片滚来滚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他那破药!我骂了句脏话,
弯腰把他往背上扛。他比看起来轻多了,骨头硌得我肩膀生疼,像扛了捆细竹杆。
“放手……”他在我背上挣扎,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肉里,“我自己能走。”“走个屁!
”我咬着牙往门口冲。离门口还有两步远,头顶的灯管突然炸了,玻璃渣子落了我一脖子。
我没敢停,感觉后背一阵灼痛,许沐的尖叫声贴着我耳朵炸开,震得我耳膜发麻。
等我们摔在宿舍楼外的空地上时,我才发现他胳膊上的校服烧了个大洞,
露出的皮肤上红了一大片,起了串燎泡。他没顾着自己,反而伸手摸我后背,
指尖刚碰到就猛地缩回去,眼睛瞪得吓人。“你流血了……”他声音发颤,嘴唇白得像纸。
我这才感觉到疼,不是***辣的那种,是钻心的钝痛,像有根烧红的铁丝从后背穿到前胸。
周围全是乱糟糟的人声,有人喊消防员,有人哭,张超跑过来想扶我,被我甩开了。
“你怎么样?”我抓着许沐的手腕。他那手腕细得跟女生似的,我一使劲就能捏断。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后背,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不是哭出声的那种,
就是大颗大颗往下砸,砸在我手背上,烫得像刚烧开的水。我最见不得他这样,每次他一哭,
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哭什么?”我骂了句,语气却软了,“小伤,死不了。
你胳膊……”“我没事。”他抹了把脸,把袖子往下拽了拽,想盖住那片燎泡,“先去医院。
”救护车来的时候,火还没灭,黑烟把天都染黑了。我和许沐被塞进同一辆车里,
他坐我旁边,消毒水的味儿混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奇奇怪怪的。
护士给我处理后背的伤口,疼得我直抽气,许沐突然抓住我的手,死死地攥着。
“疼就喊出来。”他低声说。我瞥了他一眼,看见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胳膊上的燎泡破了,
脓水把纱布都浸湿了。这***,自己疼成这样,还管别人。到了医院,
医生说我后背烧伤面积不小,得住院。许沐胳膊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骨头,
处理一下就能走。可他不肯,非要守着我,搬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输液管。“你回去吧,”我有点不自在,“宿舍烧了,
你好歹找个地方住。”“张超说他表哥家有空房,让我去住。”他头也不抬,
“我让他先去占地方了,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我没再劝。他就这样,
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他被隔壁班的人堵在巷子里抢钱,
我路过帮他解了围,从那以后他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甩都甩不掉。
夜里病房里静悄悄的,我疼得睡不着,扭头看他。他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皱着,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角那颗小痣,
以前我总笑话他像女生,他每次都急得脸红。我伸手想帮他把眉头捋开,
刚碰到就被他抓住了。他没醒,就是抓着我的手不放,手指冰凉。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宿舍,
他蹲在桌角扒拉的不是药,
是我放在他抽屉里的那个旧篮球手环——那是我初中拿冠军时得的,掉了块漆,早想扔了,
他非说好看,抢过去收着。这***。第二天一早,张超来看我们,说宿舍烧得精光,
啥都没剩。我无所谓,我那点东西不值钱。许沐却突然站起来,
脸色发白:“我的笔记本……”“什么笔记本?”张超愣了愣。“没什么。”许沐摇摇头,
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是个黑色的笔记本,
他天天带在身上,谁都不让碰。以前我趁他睡着偷偷翻开过,里面没写什么,
就画了好多小人,都是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生,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在打篮球,在走路,
在趴在课桌上睡觉。那背影跟我一模一样。“烧了就烧了,”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再买个新的不就行了。”许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关节都攥白了。
住院的那几天,许沐天天来。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却总帮我打水、买饭,
护士都说我这朋友够意思。我嘴上骂他笨手笨脚,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要不是我非拉着他报同一所大学,报同一个专业,住同一个宿舍,
他也不会跟着我遭这份罪。“喂,”有天下午我实在忍不住了,“等我出院了,
咱别住一起了吧。”他正给我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苹果皮断了。“为什么?”“不为什么,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总住一起不方便。”他没说话,默默地把苹果切成小块,
放在盘子里推给我,自己拿起那半拉带皮的啃着。我看着他侧脸,突然发现他瘦了好多,
下巴都尖了。出院那天,许沐来接我。他穿了件新的白T恤,胳膊上的纱布拆了,
留下片浅褐色的疤。我后背还不能使劲,他非要帮我背书包,那书包里就几本书,轻得很,
可他背得特别认真,腰挺得笔直。“去哪?”我问他。“先去张超表哥家,”他说,
“我收拾了个房间给你。”张超表哥家离学校不远,是个老小区,房子不大,但是干净。
许沐给我收拾的房间朝南,阳光特别好,书桌上摆着个新的篮球手环,
跟我以前那个差不多款式。“我买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怕你不习惯。”我没说话,
走过去拿起手环戴上,大小正合适。他看着我,突然笑了,眼角的痣都跟着亮了。那天晚上,
张超带我们出去吃火锅,庆祝“劫后余生”。张超喝了点啤酒,话特别多,
说那天多亏了我反应快,不然他那台刚买的游戏机就彻底烧没了。“说起来,
”张超突然看向许沐,“当时火那么大,你在宿舍磨蹭啥呢?我喊你好几声你都不动。
”许沐夹菜的手顿了顿,没说话。我踢了张超一脚,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瞎问。
张超没明白,还在那儿说:“我瞅见你好像在翻沈林的抽屉?你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的东西你都敢动……”“我去趟厕所。”许沐突然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我赶紧跟出去,
看见他站在火锅店门口的路灯下,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我走过去,听见他在哭,
不是小声啜泣,是那种压抑了很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听得我心都揪起来了。“你哭啥?
”我站在他身后,手足无措。他没回头,就是哭。哭了好一会儿,
我是想把你放在我那儿的书拿出来……你说过那本《百年孤独》你还没看完……”我愣住了。
那本书是我借给的他,早就忘了这回事。“还有你那个破耳机,”他接着说,声音抖得厉害,
“线都断了,你非说还能用……我找了半天没找着……”“许沐,”我走过去,
想拍拍他的背,又怕碰到他胳膊上的疤,“那些破东西……”“对我来说不是破东西!
”他突然转过身,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还在往下掉,“对你来说可能啥都不是,
可对我来说……”他没说下去,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好多东西,我看不懂,
却觉得心口堵得慌。那天晚上,许沐没跟我们一起回张超表哥家。他说他想一个人走走,
我让他早点回来,他没应声,转身就融进了夜色里。我站在路口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想起高中时那个巷子里,他被人推在墙上,头低着,像只受惊的小兽。那时候我就想,
这人怎么这么软,以后得有人护着才行。可现在我才发现,需要被护着的人,可能是我。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这次却没上次那么难忍。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新手环,突然想起许沐胳膊上的疤,像条丑陋的虫子爬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第二天一早,我去许沐房间看了看,他没回来。书桌上放着他那个黑色的笔记本,没烧着,
边角有点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最后一页是新写的,字迹被水洇过,
有点模糊:“沈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可我就想跟着你。你后背的伤,
我看着比我自己疼还难受。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宿舍烧了也好,
那些不敢让你看见的东西,总算没了。”“我其实不喜欢打篮球,我就是喜欢看你打。
”我合上书,手都在抖。突然想起那天在宿舍,烟那么大,火那么猛,他蹲在桌角,
不是在找药,也不是在找手环,是在找这个笔记本。他怕我看见。怕我看见那些画,那些字,
那些藏了好多年的、不敢说出口的心思。我猛地站起来,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可我顾不上了。我冲出家门,往学校跑,往我们以前常去的篮球场跑,
往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跑。我想找到他,想告诉他,那些东西不用藏,我看见了。
我想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知道他总跟在我身后不是因为胆小,知道他胳膊上的疤比我后背的伤更让我心疼。
可我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找到他。张超给我打电话,说许沐退宿了,还办了休学,
辅导员说他家里给他联系了国外的学校,明天就走。我疯了似的往机场跑,赶到的时候,
正好看见他背着书包过安检,白T恤的袖子挽着,露出胳膊上那片褐色的疤。“许沐!
”我喊他,声音都劈了。他回过头,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跟那天在房间里看见我戴新手环时一样,眼角的痣都亮了。他没过来,只是朝我挥了挥手,
转身走进了安检口,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人群里。我站在原地,后背的伤口疼得厉害,
疼得我直冒汗,可我没觉得疼。我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那天的火烧毁了宿舍,烧毁了笔记本里的秘密,也烧毁了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可它没烧掉我后知后觉的心动,也没烧掉他走时那个笑着挥手的背影。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新手环,突然想起许沐胳膊上的疤。以后的日子还长,可没有他跟着的路,
好像突然就变得很难走了。机场的广播里在播报航班信息,一遍又一遍,像在嘲笑我的迟钝。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疼的,还在后面。第二章 疤许沐走后的第一个冬天,
雪下得特别大。我后背的伤早好了,留了片暗红色的疤,像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脊梁骨上。
每次洗澡摸到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总能想起许沐胳膊上的燎泡——他那片疤比我的小,
却像根针,扎在我脑子里,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张超表哥家那间朝南的房间,
我一直空着。书桌上的新手环还在,被阳光晒得褪了点色。许沐的东西他没带走多少,
就一个旧书包,里面装着半盒薄荷糖,还有本被翻烂了的《小王子》,扉页上有他写的名字,
字迹清瘦,像他的人。我把那本书揣在怀里,天天带着。上课的时候走神,
就拿出来摩挲扉页,好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辅导员找我谈过一次话,
问我要不要换个宿舍。我说不用,就住张超表哥家挺好。其实我是怕换了地方,
许沐万一回来找我,会找不到。这想法挺***的,我知道。他都出国了,拿着全额奖学金,
去了个冬天也能穿短袖的国家,怎么会回来?可我就是忍不住想,
想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篮球场边,抱着胳膊看我打球,眼睛亮得像星星。平安夜那天,
张超拉我去参加系里的舞会。礼堂里挂满了彩灯,女生们穿着漂亮的裙子,男生们西装革履,
热闹得很。可我觉得闷,站在角落里喝可乐,看着别人跳舞。“沈林,
”张超端着两杯酒过来,塞给我一杯,“别老皱着眉,跟谁欠你钱似的。许沐都走仨月了,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我没说话,把酒喝了。酒是劣质红酒,又酸又涩,
像许沐走那天我心里的滋味。“说起来,”张超突然压低声音,“我前几天收拾东西,
翻出来个这。”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个黑色的录音笔,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许沐的吧?”我问。“嗯,”张超点点头,“上次在火锅店,他跑出去哭,
这玩意儿掉地上了,我当时没注意,后来扫地才发现。你听听?说不定有啥话没跟你说。
”我捏着那支录音笔,指头发凉。许沐以前总带着这东西,说是想录点课堂重点,
可我见过他偷偷录我打球的声音,录我跟人吵架的声音,
甚至录过我们俩在宿舍沉默的呼吸声。这***,心思细得像筛子。我没在舞会上听,
揣着录音笔回了家。关上门,把自己摔在床上,后背的疤被扯得有点疼。我盯着天花板,
看了半天,才按下播放键。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大多是杂音。有课堂上老师讲课的声音,
有篮球场的喧嚣,还有几次我跟许沐的对话,零零碎碎的。“沈林,你打球能不能轻点?
上次崴了脚,忘了?”“知道了,啰嗦。”“……给你带了云南白药。”“沈林,
这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呗?”“自己看例题去,我忙着呢。”“……哦。
”后面有铅笔划过纸的声音,应该是他自己在琢磨听到这些,我鼻子有点酸。
以前总觉得他烦,嫌他管得多,现在没人在耳边啰嗦了,才发现那些唠叨里藏着的东西,
比冬天的热水袋还暖。录音笔快没电的时候,突然传出一阵电流声,接着是许沐的声音,
很低,带着点哭腔,应该是在宿舍着火那天录的。“沈林,火好大啊……我有点怕。
”“但我不能跑,你的手环还在抽屉里呢。你说过那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我胳膊好疼啊……可我不敢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笨。”“沈林,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这话我不敢跟你说,
怕你以后不理我了。”“要是……要是能一直跟你做朋友,好像也挺好的。
”电流声戛然而止,录音笔彻底没电了。我握着它,趴在床上,肩膀抖得厉害。
原来他早就说过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把心思说了出来。
可我那时候在干嘛?在骂他***,在嫌他啰嗦,在他哭的时候手足无措。我就是个***。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回到高中时那个巷子里,许沐被人堵着,头低着,
像只受惊的小兽。我冲过去把人打跑,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递给我一颗薄荷糖。“沈林,
”他说,“谢谢你。”我想告诉他,不用谢,以后我护着你。可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你能不能别总跟着我”。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角的痣亮了亮:“不跟着你,
我跟着谁啊?”我猛地醒了,浑身是汗。窗外的雪还在下,把路灯的光都染成了白色。
我摸了摸后背的疤,突然很想抽烟。以前许沐总不让我抽,说对身体不好。我每次偷偷抽,
都被他发现,他也不骂我,就是站在旁边看着,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狗。
最后我没办法,只能把烟掐了。现在没人管我了。我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包最便宜的烟,
蹲在雪地里抽。烟味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我想起许沐走那天在机场,
他朝我挥手时,眼里好像有泪光,可我那时候太慌了,没看清。他是不是也舍不得?
这个问题像团乱麻,缠得我喘不过气。放寒假的时候,我没回家。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说要留在学校复习。其实是想守着这个地方,万一许沐回来呢?张超回家前,塞给我个地址,
说是许沐国外学校的地址。“他跟我报平安的时候提了一嘴,”张超挠挠头,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问,就……”“谢了。”我把地址折好,夹在那本《小王子》里。
整个寒假,学校里空荡荡的。我每天早上去篮球场,一个人投篮,投到天黑。
以前许沐总说我投篮姿势丑,手腕没力气,他站在三分线外,随手一扔就能进。
那时候我不服气,非要跟他比,结果输了两箱可乐。现在没人跟我比了,我却突然想知道,
他投篮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练了很久?就为了能赢我一次?大年初一那天,
我给许沐写了封信。开头写了半天,撕了又撕,最后只写了句“新年快乐”。
然后絮絮叨叨地说学校的雪很大,说张超带了家乡的腊肉,说我后背的疤不疼了。
没提录音笔的事,没说我想他,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写完了,却没寄出去。
我怕他不想见我,怕那封信石沉大海,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开春的时候,
我收到一个包裹,从国外寄来的。地址是许沐的,寄件人也是他。我心跳得厉害,
拆包裹的时候手都在抖。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件白色的T恤,跟他走那天穿的那件很像。
还有张照片,是他在海边拍的,穿着这件T恤,笑得很开心,胳膊上的疤淡了点,
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照片背面有他写的字:“沈林,这边的海很蓝,
像你打篮球时穿的球衣颜色。”“我胳膊上的疤快好了,你后背的呢?
”“《百年孤独》我看完了,有点难懂。等你看完,我们聊聊?”没提录音笔,
没说回来的事,就像普通朋友在分享日常。可我拿着那件T恤,闻见上面淡淡的海水味,
突然就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砸在T恤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知道,他没忘了我。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我们还有以后。那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