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回家的第七年，我成了全家最碍眼的摆设。他们给假千金切生日蛋糕时，
我正数着肋骨下的裂痕。电话接通那刻，听见背景音里哥哥的笑闹：“那晦气又闹什么？
”真讽刺啊，到死都没人相信——当年他们亲手塞给我的完美丈夫，
夜夜用烟头在我胸口写诗。直到心电图变成直线，
了一样捶打太平间的门：“让我再看看她...她背上还有我打的戒尺印...”可惜晚了。
我的魂飘过他们痛哭的脸，径直抱住我的女儿：“宝贝别回头，妈妈脏。”1我快死了。
死前，我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喂？”是我妈的声音。喉头涌上一股浓腥。
我咽下去，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妈…是我…晚晚…”“晚晚？
”我妈的声音立刻透出被打扰的不耐，背景里的喧闹似乎小了些。“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我气息微弱。“妈…我…可能不行了…”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肋下那片尖锐的痛，
“陆明远他…下手太重…”“姜晚！”电话那头瞬间换成了我哥姜锐的声音。
他一把抢过了电话，语气烦躁。“你还有完没完？隔三差五就演这么一出要死要活！
嫁出去四年了，找我们不是哭诉要离婚，就是说自己快被打死了！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有那么惨吗？陆明远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品貌，能娶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不知足！
”他像连珠炮似的吼完，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哄笑声，有人打趣。“锐哥，
又是你那‘晦气’妹妹闹腾呢？”姜锐嗤笑一声，没回答。
但那轻蔑的态度隔着电话线都像鞭子抽在我脸上。演？我扯了扯破裂的嘴角，
尝到咸腥的铁锈味。力气正飞速地从身体里抽离，视线开始发黑。我死死攥着手机，
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
微弱得如同叹息：“哥…这次…是真的…你们…能不能…像当年接我回家那样…把悠悠接走？
求你们…”“那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们自然会接那小崽子回来！”姜锐刻毒的声音像淬了冰，
狠狠扎进我最后的意识里。“嘟…嘟…嘟…”世界彻底安静了。
瓷砖的冰冷从脸颊蔓延到四肢百骸。楼上是悠悠均匀细弱的呼吸声，隔着天花板，
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真累啊。2从五岁被人贩子强行抱离那个模糊的、温暖的“家”，
塞进破旧面包车的那一刻起，这漫长的十七年，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下坠。在山坳里的十年，
是牛马一样的劳作，是暗无天日的猪圈和永远填不饱的肚子，
是养父母刻毒的咒骂和随手挥来的棍棒。十五岁被解救回来，以为终于抓住了光。
可姜家雕梁画栋的宅子里，早已有了一个完美的“姜晴”。她明媚张扬，
占据着父母和哥哥全部的宠爱。而我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尴尬和错误。十八岁，
他们用“门当户对”、“为你好”的金玉枷锁，
亲手把我推进了陆明远这个更华丽、也更残酷的牢笼。
只因为姜晴看不上陆明远隐藏在绅士外表下的阴鸷，只因为他们舍不得姜晴受一丁点委屈。
四年婚姻。一千多个日夜。支撑我活下来的，只有悠悠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
和她软软糯糯叫“妈妈”时，心里涌起的那点微弱的甜。现在，连这点甜也护不住了。
3太累了。意识彻底涣散的最后一瞬，手机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来自姜晴。
姜晚，今天可是我二十四岁生日宴，全家人都在围着我转呢。开心吗？
蛋糕是爸爸特意从法国请的师傅做的，哥哥送的钻石项链闪得我眼睛都快花了。
妈说我是她永远的小公主。其实我真不明白，你都输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怎么还不肯认命呢？还在妄想什么呢？指尖早已冰冷僵硬，无法动弹。
黑暗温柔地、彻底地淹没了上来。真好。终于…不用再疼了。4再次有“意识”时，
我发现自己飘在客厅惨白的天花板下。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低头，
能看到自己残破的身体倒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只眼睛还茫然地睁着，空洞地望着虚空。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有魂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不是为这诡异的形态，而是为了悠悠！
我的女儿！我猛地向上飘去，穿透天花板，扑进二楼的儿童房。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印着卡通草莓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眉头紧紧皱着，
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不安。还好，她没醒。可下一秒，恐惧的冰水兜头浇下。陆明远！
他随时可能回来！或者任何一个白天进来打扫却发现异常的佣人…悠悠怎么办？
我发疯似的想抱住她，想摇醒她让她快跑。可我的“手”一次次徒劳地穿过她温热的身体，
连一丝风都带不起。楼下传来钥匙粗暴转动门锁的声音。我浑身一颤，
魂魄都仿佛被那声音刺穿。陆明远回来了。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和戾气。他踢掉昂贵的皮鞋，
赤脚踩过冰冷的地板，目光扫过客厅的狼藉，最终定格在地板上那个“我”的身上。
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厌烦，
仿佛看到一只被他不小心踩死的蟑螂。“晦气。”他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
他做了一件让我魂魄都感到刺骨寒意的事——他极其冷静地开始处理“现场”。没有叫保洁，
他亲自动手。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瘫倒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他在权衡。
在思考如何向姜家交代。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呼唤。
“妈妈…”悠悠！她醒了！5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惊恐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楼下。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抽烟的陆明远。
也看到角落里那个鼓鼓囊囊的、突兀的黑色垃圾袋。陆明远猛地抬起头，
目光精准地钉在悠悠身上。“谁让你下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
吓得悠悠浑身一哆嗦，小脸瞬间惨白。“我…我找妈妈…”细弱蚊蚋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明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压迫的阴影，一步步踏上楼梯。
他停在悠悠面前，居高临下，阴影完全笼罩了那小小的身躯。“你妈妈？
”他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冷笑。“那个没用的贱人，跑了。不要你了。
”“不…不会…”悠悠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我说她跑了就是跑了！
”陆明远猛地提高音量，悠悠吓得往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栏杆上。他俯下身，
浓重的烟味和酒气喷在悠悠脸上，眼神凶狠。“给我滚回你房间去！再敢下来，再敢提你妈，
我让你好看！听见没有！”悠悠惊恐地睁大眼睛，小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滚！”这一声暴喝如同惊雷。悠悠像受惊的小兔子，
转身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房间。我飘在悠悠身边，看着她扑到床上，
小小的身体在被子下剧烈地颤抖、恐惧的呜咽声闷闷地传出来。我的心，
我那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被这哭声凌迟。陆明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似乎在确认悠悠不会出来。然后他转身下楼，烦躁地拨通了电话。“张助理，立刻过来一趟。
带上大号整理箱…对，要密封性好的…处理点‘麻烦’…嗯，动作快点。”6接下来的几天，
对我而言是炼狱般的煎熬。陆明远变得异常“忙碌”。他不再出门花天酒地，
而是频繁地让那个叫张助理的心腹开车过来。每一次，
张助理都提着那种超大号的、黑色硬塑密封整理箱，沉默地进出。每一次离开，
箱子似乎都沉重了几分。别墅里那个突兀的黑色垃圾袋，体积在一点点缩小。
这个“处理”过程缓慢而折磨。而悠悠，被彻底囚禁在了二楼。陆明远像忘了她的存在。
没有热饭，没有牛奶，只有他偶尔想起，才会粗暴地往楼上扔几袋冰冷的切片面包和瓶装水。
面包很干，悠悠需要费力地用小牙齿一点点撕咬，再艰难地用水送下去。她吃得很少，
小脸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大大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她不敢下楼，不敢大声哭。只有每天下午，当陆明远离开别墅，
去进行他那令人作呕的“搬运”工作时，悠悠才会像一只受惊的小老鼠，
悄悄地、颤抖地从房间里溜出来。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她不是去厨房找吃的，也不是去玩玩具。她径直走向客厅角落——那里，
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无声矗立，像一座冰冷的墓碑。悠悠很瘦小，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
踮着脚尖，用两只小手奋力地去掰动那个沉重的下层冰箱门。“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一条缝。“妈妈…”悠悠对着那冰冷的、散发着寒气的空间，
用气声轻轻地、一遍遍地呼唤。小小的身体在巨大的冰箱前瑟瑟发抖，
眼泪无声地滑过她脏兮兮的小脸。她看见了。她什么都看见了！
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几乎将我飘荡的魂魄撕裂。我疯狂地在她身边盘旋，
徒劳地想要拥抱她、安慰她、告诉她妈妈在这里！可我触碰不到她。
7陆明远最后一次“搬运”是在一个午后。他显得有些匆忙，似乎接到了什么催促的电话。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声，以及刻意压低的交谈声。“爸，妈，你们看！
我就说这门都没关严实！她林晚肯定在家！故意给我们甩脸子呢！
”是姜晴那带着刻意娇嗔和毫不掩饰厌烦的声音。我猛地从悠悠身边飘下来，
看到玄关处涌进来一群人。“姜晚！”姜锐率先开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火气，“滚出来！
装什么死！”楼上，悠悠那间紧闭的房门内，瞬间传来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啜泣声。
林雅芝的眉头瞬间拧紧了：“什么声音？悠悠？”她拧开了儿童房的门。房间内一片昏暗，
窗帘拉着。悠悠用被子死死蒙着头，小小的身体在厚重的被子下剧烈地颤抖着。“悠悠！
我的老天！”林雅芝惊呼一声，快步冲过去，一把掀开了被子。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曾经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此刻瘦得脱了形。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国栋震惊地看着眼前形销骨立的外孙女，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姜晚呢？！”姜锐的火气瞬间冲到了顶点，他一把拨开林雅芝，
环顾着空荡荡、凌乱不堪的房间，怒吼道。“姜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你看看你把孩子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不是人！”姜晴捂着鼻子，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避开悠悠身上散发的气味：“天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姜晚根本不会当妈！
她是不是又跑出去鬼混了？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自生自灭？陆少在外面辛苦打拼，
她倒好，在家连孩子都照顾不好！心思歹毒得很！”她的指控像毒液，
瞬间点燃了姜国栋和姜锐的怒火。“悠悠，乖孩子，别怕，外婆在这里。
”林雅芝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试图去抱悠悠，“告诉外婆，
你妈妈呢？她去哪了？”悠悠被她触碰，吓得猛地一抖，哭得更凶了，小身子拼命往后缩，
眼神涣散惊恐。“妈，你看她吓的！姜晚肯定又对孩子动手了！”姜锐咬牙切齿。
姜晴眼珠一转，蹲下身，用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带着诱哄和逼迫的语气问。“悠悠乖，
告诉姨妈，你那个坏妈妈躲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丢下你不管了？
”悠悠的小手胡乱地指向门口的方向，小嘴翕动着，
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来：“冰…冰箱…”“冰箱？”姜晴一愣，随即露出夸张的恍然表情，
“哦！我们岁岁饿坏了是不是？想吃冰箱里的东西？”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和了然，
对着姜国栋和林雅芝说。“看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饿得都糊涂了。爸，妈，
我们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先给悠悠弄点。”几个人带着疑惑和愤怒下了楼。
姜晴径直走向厨房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
嘴里还在数落着：“姜晚这个当妈的真是…冰箱里能有什么？
估计都是些速食…”她带着一种主人般的姿态，哗啦一下拉开了上层冰箱门。
“下…下面…”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童音，像一根细针，从楼梯口传来。
悠悠不知何时跟了下来，小小的身子躲在楼梯扶手后面，只露出半张惊恐的小脸，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指着冰箱的下层。“下面？”姜晴眉头一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