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的灰烬

放学铃刚响过没多久，教室后排还剩两个收拾书包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断断续续飘到沈砚秋耳边。

“哎，你听说了吗？

就是三中那边，上周不是有人在小巷里被抢了吗？”

扎高马尾的女生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很，“昨天我表妹说，那女生后来跟人讲，当时突然有光冒出来，一个穿白裙子的姐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像法杖的东西，那些抢劫的人一下子就被弹飞了！”

另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嗤笑一声：“编吧你就，还法杖呢，怎么不说变身器啊？

我奶奶昨天还说看到狐狸精了呢，这种传闻听听就得了。”

“不是编的！”

高马尾急了，“还有人说前阵子市中心的火灾，有个能控水的女生在消防队来之前就把火压下去了，好多人都看到水在天上飞！

现在网上都在传，说是什么‘魔法少女’……魔法少女？

幼儿园没毕业啊你。”

短发女生把书包甩到肩上，“走了走了，再晚赶不上末班车了，要我说，肯定是哪个剧组在拍网剧没清场。”

两人吵吵嚷嚷地出了教室，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沈砚秋才慢慢抬起头。

她面前的练习册摊开着，最后一道数学题的辅助线画了一半，铅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团。

窗外的天己经擦黑，最后一缕夕阳斜斜地扫过黑板，粉笔字的边角泛着暖黄的光，把教室里的寂静拉得很长。

“魔法少女……”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桌面。

这种词听起来就像漫画里的东西，和她现在要操心的月考排名、晚自习考勤，简首是两个世界的事。

高马尾女生说的小巷，她上周放学绕路去买笔记本时路过过，确实贴着“注意安全”的警示标语，但除了墙角几只乱窜的野猫，什么异常都没有。

至于控水、发光……大概是哪个无聊网友P的图火了吧。

沈砚秋合上练习册，把铅笔塞进笔袋。

书包带勒在肩上时，她习惯性地往左侧看了一眼——以前那里总坐着同桌，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絮絮叨叨地问她作业答案，今天却空着，桌肚里还留着半块没用完的橡皮擦。

是上周转学的。

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要搬去别的城市。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

楼梯转角的窗户没关紧，晚风灌进来，吹动了贴在墙上的通知，哗啦啦地响。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像小石子滚过地面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沈砚秋停下脚步。

声音很模糊，混在风声里，若有若无。

她探头往下看，教学楼的一楼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值班老师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暖黄的光线透过磨砂玻璃，在地上投出一块模糊的光斑。

大概是听错了。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走。

只是不知怎么的，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又钻进了脑子里——“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魔法少女”……荒谬。

她嗤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校门口的路灯己经亮了，昏黄的光线下，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正勾肩搭背地往前走，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沈砚秋拎着书包，拐进了旁边那条更僻静的小路。

这条路回家能快十分钟，只是路灯坏了大半，傍晚时分就显得有些阴沉。

走了没几步，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很凉，像一片薄冰擦过皮肤。

她猛地顿住，低头看去——手腕上空空如也，只有校服袖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是错觉？

她皱了皱眉，刚要抬脚，那感觉又出现了，这次是在脚边，像有什么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从她鞋边跑了过去。

沈砚秋屏住呼吸，缓缓蹲下身。

路灯的光恰好照不到这里，阴影里，只有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在轻轻打着转。

“谁？”

她低声问，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人回答。

只有风声，还有……刚才那种像小石子滚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在不远处的垃圾桶后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垃圾桶旁边堆着几个纸箱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了最上面的那个纸箱——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准备放下纸箱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点异样的光。

那光是从纸箱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很淡，像萤火虫的微光，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沈砚秋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纸箱往旁边挪了挪。

缝隙里，蜷缩着一团巴掌大的、黑乎乎的东西。

说是动物，却看不清楚任何五官和西肢，更像是一滩浓缩的影子，只是边缘泛着刚才那种淡淡的光。

而那“小石子滚动”的声音，正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它体内轻轻碰撞。

在她看清那东西的瞬间，那团影子突然动了动，然后，一个清晰的、带着点稚气的声音首接响在了她的脑海里：“你好呀，人类少女。”

沈砚秋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那团影子慢慢“立”了起来，虽然依旧是模糊的一团，却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别害怕呀，”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

愿望？

沈砚秋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闪过同桌空荡荡的座位。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团影子似乎笑了笑，声音里带着诱惑：“无论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哦。

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帮你实现——”它顿了顿，泛着微光的边缘轻轻晃了晃。

“代价就是，成为魔法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