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死的时候,额头的血正顺着桌角往下滴,
在米白色的地砖上洇出一朵又一朵暗红的花。最后看清的是嫂子张梅那张扭曲的脸,
她还在尖叫:“你个搅家精!为了十万块钱要逼死我们吗?”我哥李军站在她身后,
手还保持着推我的姿势,眼神里混着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我妈扑过来时带倒了旁边的塑料凳,蓝色的凳面砸在我手背上,她哭喊着:“我的囡囡啊!
你怎么就不能让着点你哥……”声音里的责备比心疼多。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
我想的是阿哲明天该有多难过。我们约好今天下班去看订婚戒指,
他说要把我名字刻在戒指内侧,像盖章一样宣告所有权。那十万块是我们的首付钱,
我藏在旧衣柜最底层的存折里,密码是我生日,我妈去年说帮我保管才拿走的。
血糊住眼睛的时候,好像又听见银行柜员说:“李女士,您确定要取十万整吗?
这是定期……”我妈那会儿怎么说的?哦,她说:“我女儿的钱,我还不能动了?
”原来真的不能动啊。(二)猛地睁开眼,阳光刺得人发疼。我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
墙上的日历红圈圈住的日期——距离我发现钱被取走,还有整整一周。手心全是冷汗,
额头的位置还残留着被撞碎的钝痛。我疯了一样摸向床头柜,手机屏幕亮着,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不是梦。“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阿哲的声音带着笑意:“佳佳,
醒了吗?去吃早饭啦。”我掀开被子冲过去开门,阿哲被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他伸手想碰我的额头,我下意识躲开,那地方好像还在流血。“没事,
做了个噩梦。”我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阿哲,我的存折呢?”“不是在你妈那儿吗?
”他皱起眉,“你忘了?上次你说你妈要帮你存着,怕你乱花。”我甩开他的手冲进房间,
翻箱倒柜。最后在衣柜最底层找到了那个红色的存折本,塑料皮都磨出毛边了。翻开一看,
十万块整整齐齐躺在那里,存款日期是五年前,我刚毕业那天。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佳佳?”阿哲跟进来,看到我手里的存折,瞬间明白了,“阿姨又想动你的钱?
”上一世我还嘴硬说“我妈就是帮忙保管”,
这一世我咬着牙说:“她要拿这钱给李宝交贵族学校的学费。”阿哲的脸沉了下来。
李宝是我哥的儿子,今年要上小学,我哥嫂非说普通学校教不出精英,
盯着双语贵族学校不放,一年学费正好十万。“现在就去取出来。”阿哲拿起我的包,
“转存到你的银行卡里,密码改成只有你知道的。”我们没去吃早饭,直接跑向银行。
取号的时候我手还在抖,轮到我时,柜员看了看存折又看了看我:“取十万?全部取出吗?
”“全部取,转存到这张卡。”我把自己的工资卡递过去,声音发紧。
钱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时,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阿哲扶住我,低声说:“没事了,
钱在你手里。”走出银行,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却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要不要跟你妈说一声?”阿哲问。我摇摇头。上一世我说了,结果呢?
我妈在电话里哭天抢地,说我翅膀硬了不把她当妈,说我哥多难多不容易,
最后逼得我不得不回家理论,然后……“不说。”我看着远处的车流,“等他们发现再说。
”该来的总会来,这一世,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哭着问“为什么”的李佳了。
(三)第四天下午,我妈打来电话,语气跟我记忆里分毫不差,带着刻意的轻快:“佳佳啊,
你那存折放哪儿了?你哥今天去交学费,我找不着了。”我正在给客户打包喜糖,
手指顿了顿:“在我这儿呢。”“你拿回来干嘛?”她的声音立刻变了,“赶紧送回来,
人家学校等着呢。”“我把钱取出来了。”我尽量让语气平静,“那是我的钱,我要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我妈拔高的尖叫:“李佳你疯了?那是你侄子的学费!
你哥跟你嫂子为了这事愁得几夜没合眼,你当姑姑的不该帮衬着点?”“我为什么要帮衬?
”我把喜糖盒子放在桌上,“他生的儿子,凭什么要我出钱养?”“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妈开始哭,“我们白养你了!你工作五年存十万容易,你哥养孩子容易吗?
他一个月才多少钱……”“他挣多少钱跟我没关系。”我打断她,“我爸退休金一个月五千,
你也有三千,你们俩加起来比我工资还高,为什么非要动我的钱?”“那是我们的养老钱!
能随便动吗?”她理直气壮,“你一个女孩子,存那么多钱干嘛?早晚要嫁人,
到时候阿哲家还能缺这点钱?”又是这套说辞。上一世我就是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太计较了。“妈,”我深吸一口气,“那是我辛苦攒的,
是我和阿哲的首付钱,谁也别想动。”“你!”我妈气得说不出话,“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立刻马上!”电话被狠狠挂掉。同事小张探过头:“李姐,没事吧?
阿姨又……”她知道我家那点破事,上一世我崩溃大哭时跟她吐槽过。“没事。
”我把最后一个喜糖盒封好,“我妈让我回家。”“回去?”小张皱眉,
“你哥嫂那性子……”“得回去。”我笑了笑,有点发苦,“躲不过去的。
”我给阿哲发了条微信:“我妈让我回家,可能要吵架。”他几乎是秒回:“我陪你去。
”“不用,”我回,“我自己能处理。”我想自己面对。有些债,总要亲自讨。
买了点水果拎着,推开家门时,我哥李军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弹了一地。
嫂子张梅在厨房门口擦手,看见我进来,脸立刻拉了下来。我妈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看见我,
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摔:“你还知道回来!”“妈,哥,嫂子。”我把水果放在茶几上,
“找我什么事?”“少装蒜!”李军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钱呢?”“我的钱,
为什么要给你?”我看着他,
这个从小就抢我零食、偷我压岁钱、长大后变本加厉吸我血的哥哥。“你的钱?
”张梅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长大,挣点钱就想独吞?
我儿子上学你不该管?”“我上大学的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是我自己兼职挣的,
工作五年我给家里拿了不下三万,”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欠你们的。
”“你个白眼狼!”我妈扑过来想打我,被我躲开了。她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躲。
“我白眼狼?”我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你们偷偷动我的结婚钱,被发现了还理直气壮,
现在说我白眼狼?李军,那是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一天打两份工攒的,
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挣的!”“那小宝是你亲侄子!”我妈哭喊着,
“他上个好学校将来有出息了,还能忘了你?”“他出息不出息跟我没关系。”我擦掉眼泪,
“从今天起,我的钱我自己管,你们别想再打主意。”“你做梦!”张梅突然冲过来,
跟我记忆里一样,伸手就要抓我的头发。但这一次,我早有准备。我侧身躲开,她扑了个空,
差点撞到墙上。“你敢躲?”她疯了一样又扑过来。李军也站起来,想去拉架,
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失手,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到了餐桌角,
疼得我闷哼一声。但我死死盯着他们,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慌乱。“怎么?又想动手?
”我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恨,“上一世你们把我推到桌角,我头磕了个洞,死了,
你们知道吗?”他们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你疯了”。“李佳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军色厉内荏地吼道。“我胡说?”我看着桌角那块不起眼的深色印记,上一世,
我的血就是从这里滴下去的,“你们敢对天发誓,你们没推我?敢发誓你们不想要我的钱?
”我妈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张梅眼神躲闪,拉了拉李军的袖子。“滚!
”李军突然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妹妹!”“好啊。”我看着他们,“这句话,
我等了好多年了。”我转身就走,没有回头。走到楼道里,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哲发来的:“没事吧?我在你家楼下。”跑到楼下,看见阿哲的车,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四)我在阿哲家住了一周。期间我妈打过无数个电话,
我都拉黑了。她又让邻居传话,说我爸气得高血压犯了,让我赶紧回去看看。
阿哲说:“要不回去看看?万一叔叔真有事呢?”我摇摇头。上一世我也信了,
结果回家看到我爸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他们只是想骗我回去,然后用亲情绑架我,
让我把钱交出来。“不去。”我抱着抱枕,“他们要是真关心我,就不会那样对我。
”阿哲叹了口气,没再劝我。第八天,我收到一个快递,是老家寄来的,
寄件人是邻居王阿姨。我拆开一看,是一个旧木箱,
上面还贴着我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熊。这是我的箱子,我上大学时留在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