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捆进麻袋沉塘那晚,夫君正搂着表妹翻云覆雨。 麻袋入水的瞬间,
我听见岸上传来他的笑声:“苏家的家产终于到手了。” 三年后,
江南丝绸行会迎来新东家。 一匹“月华锦”惊艳四座,连皇家都惊动了。
前夫捧着万两黄金求购秘方时,我掀开帷帽轻笑: “林少爷,沉塘的滋味可还记得?
” 皇帝亲自召见我时,前夫全家跪在阶下发抖。 他抬头望向我:“娘娘,
当年是贱内自作主张...” 我打断他:“民妇能有今日,全仗三年前沉塘之恩。
”冰冷的河水,带着淤泥和腐烂水草的腥气,蛮横地灌入我的口鼻,瞬间堵塞了所有呼吸。
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沉重的水流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我的四肢百骸,
将我往更深的、永恒的黑暗里拖拽。麻袋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
每一次挣扎都带来火辣辣的痛楚,反而让那刺骨的河水寒意更尖锐地刺进骨髓。
意识在窒息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中剧烈摇摆。岸上那声放肆的大笑,像淬了毒的冰锥,
穿透湍急的水流,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刻进我的脑海深处——“哈哈哈!苏晚,安心去吧!
苏家的金山银山,终于归我了!从此这江南丝绸,只姓林!”是林鹤轩!
是我那温润如玉、曾发誓一生护我周全的夫君!就在这夺命的麻袋罩下来的前一刻,
我还亲眼看见,我那好表妹柳如烟,是如何穿着我陪嫁时最珍爱的那件水红色软烟罗寝衣,
像条滑腻腻的水蛇般缠在他身上。林鹤轩的手,那只曾为我描眉、为我拭泪的手,
正肆意地在她光裸的背上揉捏游走。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映照着纱帐内那两具纠缠的人影,
扭曲而丑陋。柳如烟那刻意拔高的、带着媚意的呻吟,混着林鹤轩粗重的喘息,
如同最肮脏的魔咒,穿透了薄薄的窗纸,死死钉在我僵立的身躯上。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我,
或者发现了,也根本不屑掩饰。那一刻,支撑了我十七年的世界,轰然坍塌,碎成了齑粉。
“苏晚私通外男,证据确凿!按林氏族规,沉塘处死!”林鹤轩的父亲,
那位道貌岸然的林刺史,白天在祠堂冰冷地宣判。他所谓的“证据”,
不过是我为父亲寻找新蚕种时,与一位远道而来的西域商人多交谈了几句。
林鹤轩就站在他父亲身侧,低垂着眼睑,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刻骨的冷漠。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冰冷的河水疯狂涌入,
肺腑撕裂般地剧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蜷起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摸索着腰间那枚贴身藏着的、母亲留下的扁银簪。簪尾异常尖锐,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朝着麻袋狠狠刺去!一下,两下……粗糙坚韧的麻袋纤维顽固地抵抗着,
每一次用力都耗尽我肺里残存的空气。绝望像冰冷的水鬼扼住我的喉咙。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嗤啦”一声裂帛般的脆响!
一道微弱的、带着浑浊水底光线的缝隙,终于出现在眼前!求生的火焰瞬间点燃。
我拼尽全力从那道缝隙中挤出去,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全身,但这一次,是自由的冰冷!
我凭着最后残存的意识,奋力向上划动四肢。头顶的黑暗渐渐透出微光,越来越亮。
当我的头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入第一口潮湿而冰冷的空气时,
巨大的咳嗽和干呕几乎让我再次窒息。冰冷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模糊了视线。河岸上,
几个人影在晃动,是林府的家丁!他们似乎并未察觉水下的异动,
正对着滚滚奔流的河水指指点点,脸上带着任务完成的松懈。借着暴雨的掩护,
借着河岸陡峭处丛生的芦苇和水柳的遮蔽,我像一条真正的鱼,屏住呼吸,
悄无声息地顺着急流向下游潜去。每一次换气都小心翼翼,
将身体最大程度地藏匿在浑浊的水流和茂密的水草阴影之下。冰冷的河水带走体温,
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苏晚”的软弱。林鹤轩的笑声,柳如烟那得意的眼神,
林刺史冷酷的宣判,在我冻僵的身体里反复撞击,最终淬炼成一股烧灼五脏六腑的恨意。
这恨意支撑着我,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漂流了不知多久,直到筋疲力竭,
才被一股回流的漩涡带向一处荒僻的河滩。我挣扎着爬上岸,浑身泥泞,
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冻得牙齿咯咯作响。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荒野,
远处只有几点微弱的渔火。我踉跄着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泥泞的河滩上,
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浓烈的草药味呛醒的。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
勉强掀开一条缝。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低矮的茅草屋顶上。
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角落里跳跃,映照着土墙上斑驳的痕迹。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
铺着粗糙的草席,硌得骨头生疼。“醒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炕边的小木凳上,
手里捣着石臼里的草药。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异常锐利,
像能穿透人心。“我……”一张口,喉咙干涩刺痛,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别急着说话。
”老妇人放下石臼,起身从旁边的瓦罐里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过来,“喝下去。
你肺里呛了水,又冻得狠了,能捡回这条命,是老天爷开眼。”她的动作不算温柔,
带着一种看惯生死的粗粝。药汁苦涩得难以下咽,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我强忍着恶心,
小口小口地吞咽。温热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些体内的寒气。
意识也随着这份暖意逐渐清晰。
沉塘、背叛、冰冷的河水……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再次涌回脑海,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多谢……婆婆救命之恩。”我哑着嗓子,
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躺着!”老妇人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不小,“虚礼就免了。
老婆子姓秦,街坊都叫我秦阿婆。你叫我阿婆就行。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狼狈不堪的模样,“看你这样子,不像寻常落水。那麻袋的碎布头,
还沾在你头发上呢。”我的心猛地一沉。秦阿婆的眼神太毒辣了。
“我……”巨大的屈辱和悲愤哽在喉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但我知道,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我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泪意逼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秦阿婆沉默地看着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她没有追问,只是淡淡道:“想死容易,想活,
就得拿出想活的劲儿来。老婆子这儿缺个帮手,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下。管吃管住,
活命的本事,自己看着学。”她指了指墙角一个破旧的木架,
上面堆满了晒干的草根、树皮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干枯植物。“我这老婆子,
别的本事没有,就靠认点草药,染点粗布,糊弄口饭吃。
”草药……染布……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我冰冷绝望的心底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那枚扁银簪!
簪头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什么?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触手一片空荡!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找这个?”秦阿婆枯瘦的手伸到我面前,
掌心静静躺着那枚沾着泥污、毫不起眼的银簪。“你昏死的时候还死死攥着,掰都掰不开。
老婆子给你擦洗时顺手收起来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银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的心跳得更快。借着油灯昏黄的光,
我屏住呼吸,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向簪头那几乎看不见的接缝处。轻微的“咔哒”一声,
簪头弹开了!里面卷着一小片薄如蝉翼、泛着古旧黄色的丝绢!丝绢上用极其纤细的墨笔,
勾勒着一些复杂的符号、比例和植物图案,旁边还有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注解。
那是母亲的字迹!我认得!丝绢的最上方,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我眼前——天工染谱!
这三个字,我曾在父亲酒醉后含糊不清的叹息中听到过。
那是苏家祖上不知多少代传下来的秘宝,传说源自宫廷,
记载着早已失传的顶尖丝绸印染秘方!价值连城!父亲说它在战乱中遗失了,
原来……原来母亲竟把它藏在了这枚毫不起眼的簪子里!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瞬间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天不绝我!这是苏家的命脉!
是母亲用生命守护的秘密!更是我苏晚复仇唯一的、最强大的武器!
我死死攥着那片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丝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不再是软弱和绝望的泪水,而是混杂着滔天恨意和破釜沉舟决心的火焰!林鹤轩!柳如烟!
林家!你们夺走的,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我要用你们梦寐以求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把你们彻底碾碎!“阿婆!”我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冰,
“我留下!我学!求您教我染布!教我活下去的本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燃烧的决心。秦阿婆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几乎要冲破她简陋的茅屋。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
仿佛早已预料到眼前这个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女子体内蕴藏着怎样的风暴。半晌,
她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沙哑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想学染布,先得有力气。
把这碗药喝了,躺下。明天天不亮,跟我去后山采‘青黛’。”江南的春天来得早,
运河两岸的垂柳早已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醺的暖风里摇曳生姿。
又是一年一度的“锦云会”,江南丝绸行当最盛大的集会。
各大绸庄、染坊的掌柜、东家们齐聚临安府最大的“云锦楼”,展示新货,洽谈买卖,
暗地里更是较劲攀比,都想拔得头筹,接下那利润最丰厚的贡品订单。云锦楼雕梁画栋,
今日更是宾客盈门,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丝绸特有的柔润光泽和熏香混合的气息。衣着光鲜的商贾们互相寒暄着,
目光却都在彼此带来的绸缎上逡巡,暗自掂量。“张掌柜,
今年贵号的‘流霞缎’愈发鲜亮了,怕是用了新方子吧?” “哪里哪里,
李老板的‘雨过天晴’才是真正的好颜色,清雅脱俗啊!” “要说这江南丝绸,
还得看‘瑞锦祥’林家,家底厚实,又有林刺史的官面照拂,今年的贡品订单,
怕是……” “嘘!快看!那是谁家的?”一阵小小的骚动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寒暄。
只见几位穿着统一靛蓝色短褂、神情精悍利落的伙计,抬着几口盖着厚厚青布的大箱子,
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们既不与旁人寒暄,也不看四周陈设,
径直走向会场中一个相对僻静、位置却极好的预留空位。
领头的是个面容清秀、眼神沉静如水的年轻管事,名叫青墨。
他指挥着伙计们将箱子小心放下,动作利落,训练有素。这番做派,
与周围那些八面玲珑、四处攀谈的商贾截然不同,透着一股低调而神秘的气息。
“这是哪家新开的字号?架子倒是不小。” “没见过啊……看那伙计的架势,
不像寻常跑腿的。” “箱子捂得那么严实,神神秘秘的……”窃窃私语声四起。
瑞锦祥的大掌柜,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老头钱福,端着紫砂壶,
眯着眼打量着那群人,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不屑。林家盘踞江南丝绸业多年,
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最烦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面孔。“哗啦”一声轻响,
青墨揭开了第一口箱子上覆盖的青布。刹那间,仿佛有一泓清冽的月光倾泻而出!
箱中整齐叠放着一匹匹素白底色的绸缎。然而,那绝非寻常的白!它白得极其温润通透,
却又隐隐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月晕般柔和清冷的光泽。更令人惊异的是,
在光线的微妙变化下,那素白的缎面上,竟似有流水般的银丝暗纹在无声地涌动、流淌!
如静夜平湖,月影沉璧;又如云破月出,清辉漫洒。整个云锦楼鼎沸的人声,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所有目光,无论带着好奇、审视还是不屑,
此刻都死死地黏在了那几匹素缎之上,再也无法移开。偌大的厅堂里,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和压抑不住的惊叹。“天……天爷!这是什么缎子?
” “流光溢彩……真正的流光溢彩啊!这光泽……” “这暗纹……天工造化!
从未见过如此灵动的暗纹!” “这白……竟能白得如此有魂!
”钱福手中的紫砂壶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浑然不觉,
山羊胡剧烈地抖动着,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如同月华凝成的绸缎,
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与难以置信。瑞锦祥引以为傲的“凝雪缎”,
在这匹月光般流淌的素缎面前,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如同死物!“诸位掌柜安好。
”一个清越平静的女声打破了这死寂般的震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自那几位伙计身后缓步走出。她身量高挑,
穿着一身极其素雅的月白色交领长裙,裙摆处绣着疏淡的墨色兰草,样式简洁,
毫无冗余的佩饰。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同色轻纱帷帽,遮住了大半容颜,
只露出线条清晰优美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幽黑深邃,
目光扫过之处,竟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头发紧的穿透力,
仿佛能洞悉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没有新东家的张扬,没有商贾的市侩,
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冷冽的从容。“小号‘云裳记’初来乍到,幸会诸位前辈。
”她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此乃敝号新染的‘月华锦’,
手艺粗陋,贻笑大方了。”粗陋?贻笑大方?整个云锦楼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神秘女子和她带来的“月华锦”上。方才那些争奇斗艳的绸缎,
此刻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黯淡了下去。“云裳记?秦娘子?”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试探着开口,语气里满是敬畏,“敢问……这‘月华锦’,是何等秘法所染?这光泽,
这暗纹……简直是鬼斧神工啊!”“秦娘子过谦了!此锦一出,只怕今年的贡品,
非云裳记莫属了!”另一人连忙附和,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是啊是啊!秦娘子,
不知这‘月华锦’作价几何?敝号愿先订百匹!”立刻有人开始竞价。
场面瞬间从震惊转向了狂热。各路绸缎庄的掌柜、采办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纷纷涌向云裳记的展位,七嘴八舌地询问、报价,唯恐落后一步。
青墨和几个伙计沉着地应对着,礼貌而疏离,既不透露任何染织细节,也不轻易许诺订单。
瑞锦祥的大掌柜钱福,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难看到了极点。他挤在人群外围,
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云裳记东家,听着那些刺耳的赞美和竞价,
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林家盘踞江南丝绸业龙头多年,何曾受过这等冷落?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哼!”钱福重重地冷哼一声,声音不大,
却带着刻意的穿透力,“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把戏罢了!颜色再奇,终究是素缎,
上不得大台面!我瑞锦祥的‘百鸟朝凤’遍地金妆花缎,才是真正配得上皇家气派的贡品!
”他挺起干瘦的胸膛,试图找回几分昔日的傲气。然而,
他的声音在周围一片对“月华锦”的狂热追捧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甚至有人投来略带讥讽的目光。钱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就在这时,
门口又是一阵骚动,比刚才云裳记进场时更为轰动。“快看!是林少爷!林少爷来了!
” “还有柳姨娘!真是郎才女貌啊!” “林少爷亲自来了,
看来瑞锦祥对今年的贡品是志在必得!”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林鹤轩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袍,玉冠束发,手持一柄象牙折扇,
依旧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细看之下,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
稍稍折损了那份刻意维持的风度。他身侧,紧紧依偎着柳如烟。
柳如烟穿着一身极为艳丽的桃红遍地金撒花长裙,满头珠翠,妆容精致,
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她一手挽着林鹤轩的臂弯,一手轻轻抚着小腹,姿态做作。
这对曾经将我推入地狱的“璧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再次闯入了我的视野。帷帽之下,
我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寒刺骨。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沉塘之夜,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林鹤轩那声刺骨的大笑,
柳如烟那充满恶毒快意的眼神……无数画面如同淬毒的冰凌,
瞬间刺穿了我强行维持的平静表象。胸腔里那颗早已被仇恨浸透的心,剧烈地搏动起来,
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痛楚和毁灭的欲望。我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林鹤轩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随意地扫过会场,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当他的视线掠过云裳记的展位,
掠过那几匹在众多绸缎中依然如月华般夺目的“月华锦”时,他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艳、震撼以及一丝贪婪的复杂表情。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
目光死死地黏在“月华锦”流动的光泽上,再也挪不开。柳如烟也看到了。
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被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随即转化为强烈的嫉妒。
她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月华锦”,
又猛地转向被众人簇拥着的、戴着帷帽的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这……这是何物?
”林鹤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急切,他指着“月华锦”,
目光却灼灼地投向帷帽后的我,“如此奇锦,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三人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青墨上前一步,
正要开口。我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隔着那层薄薄的轻纱,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
穿透帷帽的遮掩,直直刺向林鹤轩那张曾让我魂牵梦萦、如今却只余憎恶的脸。三年隐忍,
三年淬炼,所有的恨意、痛苦、屈辱,都压缩在这一刻冰冷的注视之中。“此乃‘月华锦’。
”我的声音透过轻纱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大厅里,
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奇特的沙哑,与三年前苏晚的嗓音迥然不同,“出自云裳记,
秦月白之手。”“秦……月白?”林鹤轩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
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最终却一无所获。他眼中的惊艳和贪婪更盛,
急切地追问:“秦大家!此锦光华流转,暗纹天成,实乃林某生平仅见!
不知此等秘技……”他的话被柳如烟尖锐的声音打断。
柳如烟仿佛被那“月华锦”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更被众人对我秦月白的关注刺痛了虚荣心。她松开挽着林鹤轩的手,上前一步,
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月华锦?名字倒是风雅!不过秦娘子,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带着几分嫌恶地虚指了一下那光华流转的素缎,“这料子,
看着是清透,可未免也太素净了些!白惨惨一片,连朵像样的花儿都没有,如何登大雅之堂?
如何配得上贡品的尊贵?怕是寻常小户人家做件中衣还凑合,真要论起富贵气象,
还得是我们瑞锦祥的‘百鸟朝凤’、‘牡丹富贵’!”她一边说,
一边示威般地挺了挺自己身上那件桃红遍地金、绣着繁复牡丹的裙子,下巴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