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魈夜啼陈默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走进槐溪村时，恰逢一场山雨刚过。
云雾像洗过的棉絮缠在黛色的山尖上，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
几个穿蓝布褂子的老人正抽着旱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个外来者。“后生，你找谁家？
”蹲在最外侧的老者磕了磕烟杆，烟锅里的火星在潮湿的空气里明灭不定。“我找村支书，
张茂才同志。”陈默从帆布包里掏出介绍信，雨水让纸张边缘有些发皱，“我是市文化馆的，
来收集民间故事。”老者们交换了个眼神，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
穿对襟褂子的老人往地上啐了口烟渣：“这时候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我们村没什么故事好讲的。”“王伯，别这么说。”一个背着药篓的年轻人从山道上下来，
竹篓里的草药散发着清苦气味，“陈同志是城里来的文化人，该让他听听咱槐溪村的事。
”王伯瞪了年轻人一眼：“小石头，少多嘴！忘了规矩？”年轻人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规矩”两个字，心里泛起嘀咕。他来之前查过资料，
槐溪村坐落在天目山深处，因村口那条常年不涸的溪流和老槐树得名，
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古村落。跟着小石头往村委会走时，
陈默忍不住问：“你们村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小石头脚步一顿，压低声音：“陈同志，
咱村后山不能去，尤其是月圆夜。老一辈说，山里有‘山魈’，专抓不守规矩的人。
”“山魈？”陈默来了兴趣，“是传说中的鬼怪吗？”“说不清……”小石头挠挠头，
“就是一种怪物，青面獠牙，能模仿人说话。十年前，二柱叔就因为上山采蘑菇没回来，
后来在山涧里找到他的衣服，人没了，只剩一摊血。”说话间已到村委会，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蹲在门槛上算账。小石头喊了声“张支书”，男人抬起头，
脸上堆起热情的笑：“是陈同志吧？我是张茂才。路上累了吧？快进屋坐。”陈默说明来意，
张茂才却支支吾吾：“咱村确实有些老讲究，但都是些封建迷信，不值当记录。
陈同志要不换个地方？邻村的故事多。”“张支书，我这次就是专门来记录山区民俗的。
”陈默拿出笔记本，“哪怕是迷信传说，也是文化的一部分。
”张茂才叹了口气：“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唉，最近村里不太平。”他压低声音，
“上周，李老四死在山里了。”陈默一愣：“怎么死的？意外？”“说不清。
”张茂才眼神闪烁，“他是村里的猎户，那天进山打猎，第二天被发现死在老槐树下，
脖子上有两个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身上的肉……少了一块。
”这个描述让陈默脊背发凉：“报公安了吗？”“报了，县公安来看过，说是野兽袭击。
可咱山里的野兽再凶，也不会把人拖到槐树下啊。”张茂才搓着手，“而且，
李老四死的那天，是月圆。”小石头在一旁插话：“肯定是山魈干的！
他上个月还说山魈是骗人的，要进山找证据呢。”张茂才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公安都定案了，是野兽！”陈默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矛盾。如果真是野兽袭击，
村民为何如此恐惧？张茂才的反应也很奇怪，像是在隐瞒什么。当晚，
陈默住在村委会的闲置房间。山村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犬吠。
midnight时，他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窗外哭泣，
又像是风声穿过竹林的呜咽。陈默披衣走到窗边，月光下，村口的老槐树影影绰绰，
树枝摇曳如同鬼爪。突然，哭声变成尖锐的笑，刺破夜空。他猛地推开窗户，
只看到一道黑影从槐树下窜过，速度快得像一阵风。“谁？”陈默大喊一声，
抓起手电追出去。黑影窜进旁边的小巷，陈默追过去时，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像是野兽的味道。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野猫被惊得窜上墙头。回到房间，
陈默毫无睡意。他总觉得李老四的死不简单，而村民们显然知道更多内情。那个黑影是什么？
真的有山魈吗？第二天一早，陈默去了李老四家。他的遗孀是个瘦小的妇人，
正坐在门槛上缝补衣物，眼睛红肿。听到陈默的来意，
她抹起眼泪：“他就是不听劝啊……村里老人都说月圆夜不能进山，他偏不信，
说要打只山猪给娃补身体……”“李大哥进山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陈默问。“异常？
”妇人想了想，“他走前说，前几天看到后山有火光，像是有人在烧东西。
还说要去看看是不是偷猎的。”“火光？”陈默追问，“具体在哪个位置？”“他没说清楚，
就说是在黑风口那边。”妇人摇头，“我劝他别多管闲事，他脾气倔，听不进去。
”离开李老四家，陈默决定去黑风口看看。张茂才得知后极力反对：“陈同志，
那地方邪乎得很！就算不是月圆夜，也少去。”“张支书，我就是去看看，不深入。
”陈默坚持道。张茂才无奈，让小石头带路：“让小石头跟你去，他熟悉山路，早点回来，
别待太晚。”黑风口在村西的山坳里，因常年刮着穿堂风得名。越往山里走，空气越潮湿，
树木也变得茂密起来。小石头边走边说：“陈同志，这里以前是祭祀山神的地方，
后来就荒废了。老人们说，山神发怒了，所以这里才不安生。”“祭祀山神？”陈默好奇，
“祭的是什么山神？”“具体说不清，就知道每年秋收后，村里会选个好日子，杀一头黑猪，
把肉挂在树上，算是给山神的供品。”小石头指着前方，“不过二十年前就不祭了，
张支书说那是封建迷信。”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小石头停下脚步：“这就是黑风口了。
”陈默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灰烬，像是不久前有人在这里烧过东西。他蹲下身，
用树枝拨开灰烬，发现里面有一些未烧尽的布料碎片，还有几块骨头渣。
“这是什么时候烧的？”陈默问。小石头凑过来看了看：“不像旧的，最多两三天。
村里没人敢来这里烧东西啊。”陈默拿起一块布料碎片，质地粗糙，像是某种麻布。
他又在灰烬旁发现了几个脚印，其中一个比较清晰，像是穿着胶鞋留下的，边缘还有花纹。
“这脚印不是山里人的。”小石头肯定地说，“咱村里人都穿解放鞋或布鞋，
没人穿这种胶鞋。”陈默用相机拍下脚印和灰烬，心里疑窦丛生。李老四看到的火光，
难道就是有人在这里烧东西？烧的是什么？和他的死有关吗？正准备离开时，
陈默发现旁边的树上挂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个破旧的布偶，用麻布缝制，
眼睛是两颗黑纽扣，嘴角被人用红线缝成上扬的弧度，显得诡异又滑稽。
“这是……”陈默刚想问，小石头突然脸色煞白，拉着他就跑：“快走！这是‘替身娃娃’！
是山魈要抓人了！”第二章 替身娃娃两人一口气跑出黑风口，小石头才扶着树喘气，
脸色依旧惨白。陈默拿出刚才顺手摘下的布偶：“这替身娃娃是什么意思？
”“是用来骗山魈的。”小石头声音发颤，“以前村里小孩生病，就做个替身娃娃挂在树上，
让山魈把娃娃当成小孩抓走，病就能好。可后来……后来挂过娃娃的人家，总会出事。
”“出什么事？”“要么家里丢东西，要么有人受伤。”小石头咽了口唾沫，
“王伯的儿子小时候挂过替身，没过半年就掉进溪里淹死了。
所以这几十年没人敢做这东西了。”陈默看着手里的布偶，针线歪歪扭扭，像是匆忙缝制的。
眼睛的纽扣掉了一颗，露出里面填充的稻草。他忽然想起昨晚的黑影，难道和这娃娃有关？
回到村里，陈默把发现告诉张茂才。张茂才看着布偶，眉头紧锁：“这是谁做的？不要命了？
”“张支书，你知道这娃娃的来历？”张茂才犹豫片刻，终于松口：“这是咱村的老法子，
早没人用了。以前有个说法，山魈抓了人，用替身娃娃能换回来。
但必须用当事人的头发和指甲缝在里面，还要在月圆夜挂到黑风口。”“那烧东西呢？
”陈默追问，“黑风口的灰烬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张茂才欲言又止，
“可能是有人在祭拜山魈，求它别再害人。”陈默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他决定再去问问村里的老人。王伯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今年八十多岁，据说知道很多往事。
找到王伯时，他正在自家院子里编竹筐。陈默递上带来的茶叶，说明来意。王伯沉默半晌，
叹了口气：“有些事，不说出来憋得慌，说出来又怕吓着你。”“王伯您说吧，我不怕。
”王伯放下竹篾，眼神飘向远山：“槐溪村建村的时候，就和山魈有约定。每年秋分，
要献祭一个‘活物’，山魈才保村子平安。后来新中国成立，破四旧，这规矩就废了。
”“献祭活物？”陈默震惊，“是人吗？”王伯摇摇头：“最早是牛羊，后来日子好了，
就换成鸡鸭。但在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以前确实献过人……都是外来的流浪汉，
或者犯了大错的村民。”“那山魈到底是什么？”“说不清是神是怪。”王伯眼神敬畏，
“它住在黑风口的山洞里，月圆夜会出来巡视。它不伤人，只要按时献祭。可十年前，
村里停了献祭，就开始出事了。”“二柱的死，也是因为这个？”王伯点头：“他是第一个。
那天刚好是秋分，他进山砍柴没回来。后来……就找到些骨头渣。当时村里就有人说，
是山魈发怒了，要重新献祭。可现在是新社会，谁敢搞这套？
”陈默拿出布偶：“那这个替身娃娃，是有人想恢复献祭？”王伯看到布偶，
脸色骤变：“这不是替身，是‘引魂幡’！是用来招山魈的！谁这么大胆子？”“引魂幡？
”“就是告诉山魈，这里有祭品。”王伯声音发颤，“做这东西的人，是想让山魈来抓人啊！
”陈默心头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有人在故意制造恐慌，甚至可能和李老四的死有关。
他忽然想起李老四遗孀的话，他曾看到黑风口有火光，难道就是在制作这个布偶？“王伯，
村里谁会做这种布偶？”“以前是村里的巫婆会做，早就去世了。”王伯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没人懂这个。除非……是外乡人？”外乡人？陈默想起那个胶鞋脚印。
难道村里来了外人？回到村委会，陈默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布偶的麻布上沾着一些黄色粉末，
灰烬里除了骨头渣，还有几片彩色的纸屑。他忽然想起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