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懂我懂
铁将拎着工具箱，在门前停住。
安静的走廊里，艾草与薄荷的味道混着少年汗水的微腥，像一锅煮到恰好沸腾的药汤。
他深吸气，抬手轻敲两下。
“请进。”
门内，一声播音腔，清澈得像冰镇苏打水。
铁将心脏猛地一抽。
一个形象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校服纽扣永远扣到最顶，高马尾绷得像一条随时会断的弦。
章清月，江城武高校花，广播站首席。
他深吸一口气，半蹲，把工具箱搁在腿上，翻出一枚一次性口罩。
挂耳、压鼻，动作干净利落，像给雷管装引信，推门、低头、嗓音压成磨砂质感。
“欢迎光临，13号技师为您服务。”
“噗嗤。”
轻笑像羽毛掠过耳廓。
铁将抬眼，瞳孔倏地一缩。
白丝过膝，JK短裙，黑长首垂到腰窝，娃娃脸带婴儿肥，却架着一副椭圆无片镜框。
镜框往下坠三分，恰好掩住右眉上那颗米粒小痣。
灯光昏暖，却遮不住锁骨下惊心动魄的阴影。
铁将喉结滚了滚。
这与记忆里永远高马尾、礼貌微笑精确到角度的章清月，判若两人。
五感在瞬间全开——前世九级强者、顶级炼器师的本能。
他听见自己心跳、楼下沙袋的回响、门外两道呼吸——铁奎和铁彪正探头探脑。
反手关门，落锁，“咔哒”一声，把世界隔在身后。
章清月侧身，从制服包里抽出几张A4纸。
“有人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
铁将垂眼一扫，密密麻麻的公式与结构式。
这是他在匿名论坛“大师之家”连载的三篇帖子：《生命力药剂的逆向合成猜想》。
前两周刚发了前两篇，本想吊胃口，第三篇却因意外得到金色药剂而搁置。
帖子点击量己破十万，却没人知道作者是他。
“这是什么？”
他装傻。
“你写的。”
章清月用播音腔陈述事实，“后面还有实验室的初步验证。”
铁将眉心一跳。
他在收到那瓶金色药剂后，能在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还喝下去，就是因为药剂的味道和他推导出的味道一致。
可药剂的色泽却完全偏离他的理论——按计算，应该是淡红或淡蓝。
更让他疑惑的是，药剂的效果只让他枯竭的生命力从1跳到2。
章清月怎么会把帖子与自己对号入座？
他抬眼，视线掠过镜框边缘，那颗小痣的尾端还是露出一点端倪，像夜空漏出的星。
“客人，我只是个***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摊手，工具箱里精油瓶叮当作响。
章清月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弧度。
“办卡能听懂吗？”
铁将愣住。
“请问您要办什么卡？”
“二十万，能办什么卡？”
章清月晃了晃手腕上的银色智能手环。
铁将瞳孔地震。
武道馆最贵的VIP年卡才两万，二十万够买半年营收。
他刚要解释，门“砰”地被撞开，铁彪一个箭步冲进来，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他的嘴，朝章清月露出八颗牙的标准迎宾笑。
“二十万也能！
您就是我们铁家武道馆的终身至尊VIP，随时听候差遣！”
章清月挑眉：“那我能把人带走吗？”
铁彪转头，对上铁将那双“你敢答应就死定了”的视线。
再瞄一眼门外抱臂而立的铁奎。
馆主老爸微微颔首，意思是：馆都快揭不开锅了，你看着办。
铁彪秒懂，转头对章清月笑得见牙不见眼。
“能！
就是……冒昧问下，您带他回去，具体做啥？”
章清月耳根浮起薄红：“去我家，按、摩。”
“噢——”铁彪尾音九曲十八弯，一脸“我懂我懂”。
章清月又羞又恼，生生把解释咽回肚子，举起手环。
铁彪赶紧用空着的手掏出手机，凑过去。
“滴——交易成功。”
“要去你去，我可没时间。”
铁将趁机拨开铁彪的手，冷声道。
铁彪看着章清月苦笑。
章清月眉梢轻抬。
“他不愿意的话，就在这里好了，不过你们也不要再进来，最好离远点。”
铁彪笑着点点头，门再次关上，走廊传来脚步声。
铁奎临走前向着13号房望了一眼，喃喃：“臭小子，卖身救馆，也算出息。”
“现在可以说了吗？”
章清月听不到脚步声才问。
“我只会***，你说的那些我不懂。”
铁将冷声道。
章清月皱眉，她明白，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
身体向后一仰，躺在***床上，神情疲惫却温柔。
“听说你的手法能让骨头唱歌？”
***床被推到窗边，夕阳最后一缕光透过百叶窗，在章清月背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铁将洗净手，掌心涂了自家调制的“青岚膏”，薄荷与当归的气味瞬间炸开。
指腹贴上她后颈时，像碰到了一根最细的琴弦——她整个人轻轻一颤，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嗯……”。
那声音又软又黏，带着晨起的哑，像猫爪踩过心口。
铁将呼吸一滞，指骨不受控制地收紧半分。
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校服衬衫，烫得惊人；而她肩颈的线条在他指腹下一点点放松，像雪在掌心悄悄融化。
“这里？”
他声音低哑，拇指沿着她肩胛骨内侧的凹陷缓缓推按。
“往下……”章清月把脸埋进臂弯，耳尖红得透明，声音闷得几乎听不见。
随着他力道加重，她脊背弓起，又软下去，像被人抽掉了骨头，只剩轻轻喘息。
铁将的视线却忽然失焦。
眼前出现星渊虚鲸巨大的残破虚影。
头部以下只剩下到处都是裂纹的骨骼，依然在缓缓崩散。
星渊虚鲸的脊椎猛地亮起幽蓝纹路，忽然冲到他眼前。
鲸眼睁开，倒映出一幕未来。
两小时后，一具身体被一张大嘴死死咬住。
雪白校服瞬间浸透鲜红，她回头望他，唇形无声——“快走”。
画面一闪而逝。
铁将指尖狠狠一抖，力道失控，在她皮肤上刮出一道浅浅红痕。
“嘶……”章清月半侧过脸，湿红眼尾带着茫然，“疼？”
“对不起，抱歉。”
他喉结滚动，嗓音发干，手指却像被烫到似的悬在半空，指节泛白。
她眨眨眼，唇角弯出一点笑，声音软糯得几乎滴出水。
“别停……”那一瞬，铁将分不清掌下是温热的血肉，还是即将碎裂的琉璃。
他咬紧后槽牙，指背青筋暴起。
倒计时：01:57:13。
星渊虚鲸在他视网膜投下一行血字：留住她，或者看着她死？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口消失，像一滴血落入深海。
铁将深吸一口气，掌心重新覆上那片雪白，这一次，他不再是技师，而是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