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储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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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的夜很凉,周夏泷靠窗坐着,指尖拂过妆台上那层细密的落尘。

一举一动,都要学着那些淑女,不能放开,再待下去,她真的要疯掉了!

蝶魂捧着几件叠好的素绸衣裳,放进了红木衣箱里。

她动作放得轻,如同踩在薄冰上。

西厢连廊外响起了脚步声,轻快得如同春溪跳过鹅卵石。

“吱呀——”,隔壁的门被推开了。

未几,一个欢悦又带点紧张压低的嗓音在薄薄的隔板那边飘进来,像是在和同住的侍女说话:“…团锦你摸摸这被面!

蜀锦!

真是寸锦寸金!

爹爹花了大价钱托人才弄到贡品边角料裁的呢!

还有你看这个…”声音略扬高了一点,透着压抑不住的炫耀,“这可是外祖母压箱底的宝贝!

南越暖海里的月明珠,指甲盖大小就抵得上百顷水田,只这稀罕样儿,夜里放枕边,亮堂又安神…”炫耀的话头却戛然而止,被另一个微冷带刺的声音截断,隔着板壁也听得那股清寒:“浮财之光,焉敌案上清辉一缕?

你自己赏玩也就罢了,还在此大肆炫耀喧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中富庶,还是故意要叫人不得安生啊?。”

这华毫不客气。

隔壁顿时静了一瞬,方才那欢悦的炫耀霎时凝固。

片刻,一个更怯生生、又试图周旋的少女嗓音响起,轻柔地试图弥合那道骤然拉开的裂痕:“宋姐姐说得自然有道理…书卷气养人。

邺妹妹也是年幼…日后,慢慢便晓得了。”

蝶魂伸向箱子的手顿在半空,小心地瞥了周夏泷一眼。

周夏泷垂着眼,浓密睫羽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静谧的阴影。

这点开场小戏算不了什么,如同浮萍初聚,水下的根蔓早己各自伸展。

蝶魂以为周夏泷在思考周旋,实则周夏泷在想回去的方法……卯正刻,嬷嬷刻板的声音穿廊入室:“梳洗——”储秀宫前殿不算轩敞,此刻却挤挤挨挨站满了新晋的小主们。

燕瘦环肥,鬓影衣香,水葱似的年纪,各色绫罗包裹着含苞欲放的身躯,却都规规矩矩垂着眼,空气里飘着脂粉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哎哟!”

低低一声娇呼。

站在周夏泷斜前方的一个小主似乎被谁踩了脚,踉跄一步向旁歪去,险险撞到周夏泷身上,却又被自己身侧一个穿着藕色碧绿衫裙的少女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

那被撞的姑娘回头,眉眼如最娇嫩的杏花初绽,水润饱满,眼波流盼间自有一股难描难画的鲜亮明媚,正是昨夜隔墙听见的“月明珠”主人——活泼的江苏富商邺家嫡女,邺荷。

她抚了抚心口,略带埋怨地看向身后,脸上倒还是明艳的笑:“云姐姐留神呀!

踩着裙子了吧?

新衣裙是好看,也得小心走路才好呢!”

被她嗔怪的少女转过身来。

一身海棠红百蝶穿花纱裙,明媚似西月桃花灼灼盛放,正是那姓云的小主。

云宛眉梢眼角都含着笑,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娇憨:“好妹妹对不住!

这宫里的地砖滑得很!”

她目光在邺荷脸上、身上的华丽配饰转了一圈,笑容更深。

另一边,昨夜那清冷声音的主人正端然站着,身量纤细高挑,穿着一身天青色素面杭罗宫装,通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领口袖口细细镶了银线云纹。

脸庞如玉雕成,莹洁透出淡淡的冷光。

腰间佩着一枚造型古拙的缠枝绿玉,衬得那纤腰越发不盈一握。

辅国公嫡女,宋碎玉。

她微微侧着头,目光掠过眼前纷扰的花团锦簇,仿佛周遭所有的喧闹繁盛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琉璃罩。

她身边几步外,站着昨夜那息事宁人的温柔嗓音主人,那少女穿着一身菡萏荷香烟罗裙,花容月貌,姣好婉约,眉眼低垂,正是谨小慎微的江慕璃。

引见嬷嬷肃容登场。

秀女们齐齐垂首敛衽,鸦雀无声,只余衣裙摩擦的窸窣。

嬷嬷训话的内容无非是“恪守宫规”、“尊卑有度”那一套,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

殿角巨大的铜漏滴答滴答,像在丈量每个人在这深宫第一步的时长。

训话罢,嬷嬷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往后一月,同住西厢一排的几位小主,起居坐卧,彼此留意,莫失了贵女体统。

各自归位罢。”

人散去,各自走向自己的居处。

邺荷主动凑到周夏泷身边,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好奇:“周姐姐,我是邺荷,江苏来的。

往后同住一排,可要多亲近呀!”

她笑容明灿,毫不掩饰地打量周夏泷漂亮侧脸。

那边厢,云宛理了理自己璀璨夺目的衣袖,甜笑着正想和谁搭话,目光却恰巧撞上了几步之外宋碎玉飘来的一瞥。

那目光不含太多情绪,只是清冷冷的、一种置身事外的俯瞰。

云宛面上明媚的笑容微妙地僵了一瞬,那桃花般的面庞像被薄纱不经意拂过,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快。

宋碎玉己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径首向着自己选定的房间走去。

她身姿笔挺,步伐一丝不乱。

走到门口时,那扇半旧的门轴发出“吱嘎”声,她的脚步似乎停了一息,那冷寂的侧脸线条似乎也更锐利了些许。

周夏泷微微颔首,亲昵地回应了邺荷的示好:“幸会幸会!”

眼角余光里,宋碎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一声“吱嘎”犹在耳畔。

而她身侧不远处,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的江慕璃,正垂首抚着衣袖上极细小的一道褶皱,动作轻柔,眼神却敏锐地掠过门前仅存的三个身影——云宛、邺荷、周夏泷。

夏泷长叹一声。

储秀宫漫长的日子,才刚刚开卷。